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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鮑肅不耐煩的道:

  「萬伯同,你和文鵬兩個既然要揀軟的捏,手腳就給我放俐落點,早早放倒了事,還有這個不成氣候的東西,也一併收拾了!」

  叫萬伯同的麻子應喏一聲,回頭招呼他的夥伴:

  「老文,咱們一個服侍一個,上啦!」

  姓萬的倒沒揀便宜拿江琪做物件,他沖著玄劫便是一個虎撲,雙拳灌耳,右腳突起,也算一招兩式,動作還挺快。

  玄劫紋絲不動,對方招式甫出,掌若電閃,狠狠扇上這萬伯同的面頰,打得姓萬的嗥號一聲,身形半旋,他的手掌又已切上萬老兄的後頸,但聞頸骨折斷的「喀嚓」聲響,萬伯同已若一堆爛泥般癱了下去!

  另一位叫文鵬的仁兄可能在黑暗裡還不知怎麼碼事,仍舊斜搶三步,翻手抬肘,一把雪亮的短刀暴插玄劫的左肋,玄劫左掌下沉,已「叭」的一聲扣住敵人腕脈,那文鵬驀覺不妙,整個身子倏然橫躍,企圖用雙腳勾絞玄劫的脖頸,玄劫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只猛力掄扯扣緊的敵腕,文鵬的軀體便拋甩起來,同時,骨骼斷裂的聲音跟著響起,姓文的已痛得殺豬也似哀號不停。

  鮑肅吃驚之下,暴叱連連,飛身撲向玄劫,玄劫原地不動,脫手已把文鵬的身體擲到鮑肅頭頂,光景活脫在拋擲一隻破麻袋!

  鮑肅到底也是一館之主,身手自然比他這兩名手下來得靈活,他猝然塌肩扭轉,雙腳錯移,人已閃出五尺,大旋轉,再次撲上前來。

  玄劫依舊穩如泰山,不躲不閃,鮑肅人一接近,他雙掌若刃,只一豎起,業已斬到鮑肅面門之前,去勢之快,匪夷所思!

  姓鮑的急切裡不及收勁,一咬牙,揮掌硬架,「砰」的一聲悶響起處,這位「人頭獅」喉中悶嗥,連拋雙手踉蹌倒退——要不是他還得顧著面子,那一陣火辣如炙的撞痛,幾乎就逼出他的眼淚來!

  玄劫雙肩水準,人又到了鮑肅身邊,十三掌合著十三腿,逼得鮑肅左支右截,團團亂轉,別說沒有還手之力,就連招架之功也付厥如!

  現在,鮑肅總算明白了一件事——什麼才叫武功,什麼方為技擊,他開了這些年武館,可以說連邊都沒沾上!

  「噗」的一聲,鮑肅腰眼上挨了一掌,痛得他弓背彎身,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借著掌力的推送,人往右後側方倒退,他卻忘記了一件事,右後側方,江琪便站在那裡,手中緊握的鋒利匕首正平伸著——仿佛早就在等待他了!

  那一聲嚎叫,簡直不像是人嘴裡發出來的,鮑肅驚恐至極的瞪著自己的胸前,眼珠子都幾乎掉了下來,他胸前,露出大約寸許的尖刃,匕首的尖刃,而匕首是從背後插入的,俗語所謂「透心涼」,約莫就是這麼回事了。

  鮑肅喉管中響著「咕嚕」「咕嚕」的怪聲,他雙手捂著胸口,醜惡的面孔迅速變形,變得扭曲,變得猙獰,變得僵木冷硬——正像是一張死人的面貌。

  江琪用兩隻手握住刀柄,奮力抽拔,當鮮血似噴泉般從鮑肅胸前背後的兩個傷口一齊噴出,他龐大的軀體已「撲通」跪倒地下,又緩緩僕跌不動。

  俄頃的沉寂之後,玄劫走上前去,拍了拍驚悸得近乎癡呆的江琪肩膀,聲音放得極柔極柔:

  「你做到了,江姑娘,事實上並不太難,是吧?」

  突的打了個寒噤,江琪手中的匕首「嗆琅」一聲掉在地下,她劇烈的顫抖著,一頭撲進玄劫的懷裡,泣不成聲。

  輕擁著懷中的人,玄動又喃喃的道:

  「當然,也不太容易……」

  「河城」那個易揚波,玄劫不能出面對付他,甚至不方便叫他知道玄劫也參予江琪復仇之舉,因為易揚波是玄劫的朋友,場面上的朋友,雖然來往不算密切,卻有朋友之實,尤其牽扯到江湖上的傳統,「場面」的含意,往往就很微妙了。

  經過一番思索,玄劫向江琪說明了他的苦哀,當然也教導過江琪如何破敵之策,但他本人不在江琪身邊,心裡難免打結,生怕有什麼突發之變,不及因應,江琪卻十分勇敢,一口承擔獨自行動,暗地裡,兩個人卻都捏著一把冷汗!

  易揚波是「河城」地頭上最大的一家騾馬行東主,生意做得旺,派場自則不小,光是他住的那幢宅子,整條街上就再找不出第二家;望著這幢宅子,玄劫不禁心頭納悶,像這麼一號有錢有勢的人物,何處不能找個女人宣洩,為什麼偏偏要去搞那等卑鄙下流,傷天害理的勾當?要說端有此種怪癖,這樣的怪癖,就值得殺千刀了!

  辰光只是朦朦亮,大清早的,玄劫掩在一戶人家的牆頭樹上,江琪一個人候在路邊,她站立的位置,正好對著易揚波宅居的大門,距離約有十多丈遠近。

  玄劫知道易揚波有個習慣,大早便起身溜腿繞彎,活動筋骨,不論天氣、風雨無阻,為了配合他這個習慣,就不得不趁早幹活了。

  江琪獨個兒站在路邊,孤伶伶的有股子小可憐的模樣,儘管玄劫教過她破敵的方法,也再三替她打氣,並保證隨時加以支援,但江琪站在那裡,臉色白裡透青,形態惶恐驚悸,當初她自己的承諾,仿佛一口水咽回肚皮裡了。

  不管玄劫與江琪兩人是個什麼樣的感受,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一一天色又轉亮了一點,易宅的大門已經開啟,一個肥頭大耳的富態人物走了出來,這人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身體壯碩,滿面紅光,顯見是個養尊處優的角兒,人一出現,玄劫即已認明是易揚波無疑,當然,江琪更是任對方「化成灰」也不會認錯!

  易揚波今天的心情似乎相當愉快,他出門之後,先站在石階上伸了個懶腰,扭動幾下肢體,又作了次深呼吸,才沿階而下,不徐不緩的順著街邊走將過來。

  十多丈的距離並不很遠,江琪定定的盯視著走近來的易揚波,易揚波也已經注意到站在路側的江琪,到底,大清晨一個姑娘家獨自徜徉在外,不是一樁多見的事情。

  兩個人就這麼對瞧著,越來越近,而易揚波顯然要比鮑肅的記憶力好,他在端詳過江琪一陣之後,愉快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驚愕、戒惕,多少還有點不安的神色,這樣的反應,不啻表示他已認出了江琪是什麼人!

  往前踏出一步,江琪做出了象徵性的攔阻姿勢,易揚波站定下來,並迅速向四周觀察,等他「確定」附近並沒有其他人時,才微微籲了口氣,面孔跟著板了起來:

  「你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半路相截又有什麼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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