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五九


  何敢道:「本來是預定經過『朱雀鎮』的,因在半路上遭到『八幡會』攔截,才臨時岔了路;趙老大,攔截我們的人,就是你在『苟家集』遇著的那幾個,全是馬無生手下的悍將……」

  趙大泰道:「儲祥和邵昆山那一夥?」

  點點頭,何敢道:「正是,也幸虧你提過這幾個雜種,我才斷定馬無生本人不在其中,方能靜下心來謀動殲殺,不曾當場亂了手腳!」

  趙大秦惡狠狠的道:「早知情況會是這樣演變,那時便下手做了他們,也省得後來憑添如許麻煩!」

  何敢又道:「趙老大,『朱雀鎮』以後呢?你們又是如何跟上來的?」

  趙小客接口道:「我哥哥實在迷糊,把二姑和我召了來,竟然不知道你在哪裡?客棧中悶了兩天,想想這樣傻等不是辦法,就只有三個人分成三撥,順著『朱雀鎮』內外瞎轉,不料這一轉還轉出眉目來,哥哥遇著幾位黑道朋友,經他打聽之下,獲悉『八幡會』大批人馬前幾日路過附近,聽說是由那白不凡帶頭領路,但他們的目的地何處,卻不清楚……」

  趙大泰不由自得的一笑:「薑是老的辣嘛,我他娘靈機一動,另外找人刺探力向雙的宅居坐落何處?一問之下,果然距那『朱雀鎮』不遠,我直覺便聯想到白不凡與那力向雙仍有勾結,而且『八皤會』如此大張旗鼓,勞師動眾,極可能是為了對付你,幾種跡象一湊,便決定先摸到臥虎崗性力的那兒,好歹探探風聲再說……」

  何敢問道:「路子是走對了,趙老大,你遇著力向雙沒有?」

  先喝了口茶,趙大泰咂著嘴道:「在我們抵達的當口,正好逢上那一片兵荒馬亂、雞飛狗跳的辰光,力向雙的宅子裡外,簡直像沸了鍋啦,人來人往,吆喝得神鬼不寧,火把燈光,繞著姓力的宅子四周打轉,我一看情形,就知道出了大事,而且也判斷又是你老弟捅的漏子,經與二姑妹子略做商量,只有冒險從後院掩進去弄個明白再說,我們才一越牆而入,哈!你猜卻碰上了誰?」

  何敢脫口問:「誰?」

  趙小蓉微含醋意的道:「金鈴。我哥哥和她見過一面,認得她,人長得好美哦……」

  何敢咧嘴苦笑,又忙道:「這娘們跑出來瞎撞亂闖幹嗎?我一再交待她要注意隱藏行跡,最好躲在屋子裡別出來,因為力向雙已和我消除前怨,反過來幫我們了,萬一教『八幡會』的人在哪裡遇見,可是大大的不妙!」

  趙大秦道:「這個金鈴已告訴我了,她也不是故意瞎撞亂跑,只是由你的房間回到她的房間而已,就這麼巧,她才掩掩藏藏的出來,就恰巧接上我們翻過去的那一刻;這女人很他娘會說話,言簡意胲,馬上便把前因後果講得一清二楚,更推測你會引誘『八幡會』的朋友往崗上去,她表示臥虎崗地形崎嶇複雜,黑夜中又宜於伏擊,她說你是第一流的伏擊行家,狙殺奇襲,並世無雙,我們聽了亦頗有同感,立時轉向山崗這邊,一陣搜索,好不容易才算找著了你,何敢,你可正在熱鬧著呢!」

  歎了口氣,何敢道:「幸虧各位及時趕來,否則我的樂子就大了;待到崔壽他們出現的時候,我已是筋疲力竭,強弩之末啦……」

  趙小蓉輕聲安慰道:「人身是肉做的,可不是鐵鑄的,何敢,你夜來連番惡鬥,血戰不歇,殲殺了對方那麼些好手,自己又遭到多處創傷,如何能不累不乏?『八幡會』仗著大批人馬想檢便宜,卻半點上風沒占著,比較起來是他們灰頭上臉,更越發顯出你是一條漢子!」

  趙大泰道:「我妹子沒有說錯,何敢,你的確是條好漢,強敵環伺,如狼似虎的險惡情勢下,你依然能沖進沖出,反復拚殺,勝負是另外一回事,光這份膽識、這股勇氣,就不是常人能及的了……」

  何敢坦白的道:「這是為了要生存下去,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可不願白白將老命獻上,他們想置我於死地,我好歹總得拖幾個墊棺材底!」

  趙小蓉道:「你也不用自謙,何敢,如果你心虛情怯,大可一走了之,又何必回過頭去招惹那幹人?烏天黑地,還愁跑不掉?」

  何敢笑了笑,道:「老實說,我要一跑,那白不凡在力家失蹤之事,就不好收場了……」

  趙小蓉道:「所以說你是條漢子嘛,為了別人,就不管自己死活——何敢,以後可不准你這樣充英雄!」

  好傢伙,尚不到交拜天地的節骨眼,命令業已頒下來啦,然而何敢不但不覺得惱火,反感到心中甜絲絲的,他嘿嘿笑著:「以後,哦,有了家當然就該斟酌著點,不替自己打算,也得為老婆孩子設想……」

  趙小蓉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何敢那只粗厚的大手,她臉色酡紅,卻神態深摯又欣慰——最是多情在此時。

  趙大泰把眼前的事看得挺自然,他雙掌互合,望向洞口:「二姑說今天要慶賀一番,硬搶著到鎮甸上去買酒食,這個光景也該回來了,可別半路出什麼岔子才好……」

  那邊何敢與趙小蓉手地緊握,四目脈脈相傳,誰也沒聽到趙大泰在嘀咕些啥玩意,奇的卻似念咒一般,洞口人影輕閃,趙素素已笑眯眯的出現。

  趙大泰連忙站起,快步迎上:「二站,你怎的去了這麼久?都買的些什麼好吃的呀?」

  趙素素舉起雙手,呵,一手挽著大包小包,另一手是只二十斤的粗瓷泥封酒缸,看樣子,她老人家可真是要來次野宴,好好慶賀一場呢……

  經過昨天的一頓飽食暢飲,又舒酣的睡了一大覺,何敢很早便醒了,醒來之後,但覺精神振作,心境開朗,連體內流循的血液都感到那麼鮮活,傷口還在隱隱抽痛,卻已構不成官能上的負擔;他坐起身來,微笑著瞧一眼懸掛在洞穴當中的布幔——布幔之內,權充趙素素與趙小蓉的寢居,他和趙大泰便睡在外頭,現在,趙大泰睡得正熟,鼾聲不絕,看樣子仿佛仍在一場好夢之中……

  何敢步出石洞之外,深深呼吸著山野林間的清新空氣,他在想,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又是多麼難得使身心都能暫獲休想的一刻。

  一條流溪自洞側蜿轉淌過,溪水澄澈冷冽,他蹲在溪邊掬水洗嗽,冰涼的水花潑觸他的臉頰發隙,恁般沁心滌膚的感受,就更令他情緒爽逸了。

  忽然,很輕很輕的一個聲音響自竹林的邊緣,聽起來似是人們在示意噤忌的「噓」聲,可是又像在招呼什麼,十分顧慮的在招呼什麼。

  抹去滿面的水痕,何敢目光四巡,微露疑惑之色,他怕自己聽錯了,就在此時,那透著十分鬼祟的「噓」聲又響了一次!

  何敢急忙循聲探視,竹林掩映處,可不正有一條人影?那條人影猶在沖著這邊連連招手哩!

  略一遲疑,何敢放輕腳步,迅速湊近,來在竹林之前,他才停下低問:「裡面是誰?再不亮相出來我可要硬請啦!」

  於是,一根青竹棒猝然橫向何敢眼前,而何敢的「響尾鞭」也同時當胸豎立——他眼神煥寒,壓著嗓門咒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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