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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第十七章 八方風雨

  半山腰上的這個石洞,也真難為趙大秦他們怎麼找到的;石洞不深,乾燥且通風良好,石洞外面有層層竹林掩遮,一片碧綠中透著那等沁人心脾的清幽意韻,非但看著顧眼,便住上幾天亦挺安逸。

  石洞中打掃得相當潔淨,還鋪得有細緻的草、牙骨枕、絲夾被,甚至連茶壺茶杯外加資制食具都不缺,只要在洞口的凹壁處理石成灶,就能舉炊啦——這哪像是出遠門準備狙殺豁命的情形,簡直同郊遊野宴的光景差不離……

  趙大泰才替何敢把肩頭、腰肋、以及腦門上的傷處敷藥包紮妥當,趙小蓉已端了一壺香茗進來,更順手遞了一件灰綢長衫給何敢,然後取過兩隻蓋杯擱在席上,輕輕悄悄的將茶水注滿杯中。

  何敢望瞭望手的上長衫,轉臉向趙大秦:「這可是你的衣裳,趙老大?」

  嘿嘿一笑,趙大泰道:「我的衣裳?你也不瞧瞧咱們兩個的體型差得這遠,我的衣裳你如何適身?好叫你知道,這是我妹子特地為你手縫的哩,還不止一件,大約替你縫了五六件,另外一雙軟鞋,兩雙快靴,也都是她一針一線為你做好預備著,有這樣的一個渾家,何敢,你說你是不是叫命好?」

  連連點頭,何敏感動的道:「不只是命好,更是前生修來的福份,論起來我又算老幾,卻蒙趙姑娘青睞有加,厚待至此,每一思及,實在心中有愧……」

  趙大泰笑道:「你現在總曉得我妹子對你的情份了?何敢,雖則領受稍遲,好在還不算太遲,你是他娘身在福中不知福,像我妹子這樣般般上品、樁樁高雅的標緻淑女,大家閨秀,挑著燈籠也無處找,就憑你姓何的一個老粗,更連提都不用提了,可她就偏偏看上了你,又來得這麼個死心眼法,你瞧你是走的哪步運?敢情祖墳的風水好啊……」

  何敢哭笑不得的幹聲打著哈哈,表情十分尷尬;趙小蓉雙手奉了一杯茶過來,邊白了她哥哥一眼,低聲埋怨著:「哥哥,你就少說一句行不行?何敢面皮薄,也不怕他承受不住?」

  何敢接過茶杯,漲紅著面孔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和趙老大一向玩笑慣了,明白他的個性,再說,他講的也是實情,早晚皆屬郎舅至親,幾句話還有受不了的?」

  一句「早晚皆屬郎舅至親」,不但趙大泰聽得舒心透頂,趙小蓉尤覺甜蜜溫暖無比,她深深望著何敢,無限柔情的道:「我哥哥這個人就是口沒遮攔,難得你能掠解他,有什麼說得過份的地方,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何敢忙道:「不生氣,不生氣,趙姑娘,我是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趙大泰自己伸腰取過茶杯,掀起杯蓋把杯面上的茶花吹拂到一邊,嘬唇淺吸一口,這才頗為感慨的道:「所謂『女大不中留』,這句話說得實在不錯,嫡親的兄妹哪,一眨眼妹子長大就向著外人啦,養丫頭的確不如養兒子好,何敢,對不對哇?」

  何敢窘迫的道:「其實,兩姓結親,便成至好,也和一家人一樣,不能說是外人……」

  趙小蓉斜明著乃兄,道:「聽到了沒有?哥哥,你再要放言高論重男輕女那一套,休要怪我在二姑面前告你一狀,包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雙手急搖,趙大泰趕緊道:「好,好,算我沒說,算我放屁便是,你切莫在二姑耳邊造謠生非,妹子,我們只是聊聊而已,你可不作興如此整人!」

  得意的笑了,趙小蓉道:「諒你也不敢不怕,二姑生平最恨的就是人家說兒子強過女兒,男人優於女人,為賭這口氣,她寧肯豁上一輩子不嫁,亦非得標著爺們爭爭長短不可,現在如何?天下之大,有幾個男的功夫比她強?就算爹吧,大概也不能不讓她三分!」

  何敢一想起那位「活屠婦」趙素素,亦不禁背脊泛寒,他呐呐的道:「趙姑娘,你的二姑本事真叫高,居然連『身劍合一』的劍法都練成了,我出道江湖這許多年,還只是第二次看到這等精湛藝業的顯示,乖乖,芒鋒所至,寸草不留,在一把劍上,能有如此造詣,堪稱觀止了……」

  趙大泰搶著道:「何謂『趙氏劍門』?這就是了,你以為我們光靠虛名去唬人麼?好叫你小子大開眼界,知曉劍術之境,深瀚無涯,劍術之奇,莫可比擬!」

  趙小蓉微皺雙眉:「哥哥,你又來了!」

  何敢卻頷首道:「不錯,趙姑娘,令兄說得有理;劍原為兵器之祖,屬於最基本的刃械,會用容易,用得精到就難了;而劍術的上乘修為也有多種,想練到那等技藝,不僅是苦心與毅力,更要深具悟性,有特殊的稟賦和訣竅,所以習劍者千萬,有成者便如鳳毛麟角,少之又少了『趙氏劍門』的火候,在你二姑身上已經得到證實,確然不凡!」

  一拍手,趙大秦喝聲彩道:「說得好,何敢,有你的!」

  「噗哧」笑了,趙小容道:「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羞也不羞?」

  趙大泰道:「這叫當仁不讓,受之無愧,妹子,不信你數數看,當今武林有幾個人使得出二姑的那一手?」

  何敢若有所思的道:「對了,趙老大,我還忘記問你們,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又綴上來的?」

  趙大泰道:「還說呢,我他娘也只是剛剛將傷養好,就迫不及待的照你行前所交待的路線追了下來,一面另托人回家,傳書告急!」

  何敢不解的問:「傳書告急?告什麼急?」

  金魚眼一瞪,趙大秦道:「我可不似你,好歹拚上一條命,直脖子不彎的硬朝刀口上撞,眼前明明是個坑,你也三不管的愣往下跳,我卻得合計合計,以你我二人之力,能否敵得過『八幡會』那一群豺狼虎豹,合計的結論是絕不可能,利害權衡之下我當然就要討救兵,家裡接信以後,馬上派來二位娘子軍,一位是我二姑,一位就是我妹子;我們約定在北邊『朱雀鎮』一家『喜來客棧』會合,卻亦在那裡失去了你與金鈴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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