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五五


  崔壽的喝彩卻饅到了半分:「刺死他——」

  僵愣刹那的李少雄目睹慘變,不由狂聲怪嚎:「姓何的又殺了蘇亥啊……」

  崔壽頓時發覺了情況的逆轉,驚怒交集中騰身而起,黑網張開如一朵呼嘯的烏雲,沖著何敢漫天蓋地的罩落。

  何敢嘶啞的大笑,雙手握鞭,打算豁死拚個同歸於盡!

  大鳥似的一條人影便在此際由地面騰撲直升,來勢強悍兇猛,一道耀眼的寒電隨著這人上沖的勁力暴射飛溢,照面間愣是把下擊的崔壽通退五尺!

  崔壽在瞬息的駭異間尚以為是他們自己人搞錯了對象,後退的腳步未穩,已昂聲大叫:「八幡聳立——」

  那人虛空旋落,竟破口大駡:「聳立你奶奶個熊,八幡這就快倒了!」

  這位不速之客嗓調尖銳,身形矮胖,手持長劍形式古拙,卻淨芒雪亮;哈,正乃「趙氏劍門」的「不回劍」趙大泰是也!

  故人乍通,尤其是這種情景之下碰上,何敢的感觸可就深了,他覺得眼眶發熱,鼻端泛酸,要不是向來達練老到,說不定一把淚水就拋將出來啦!

  崔壽怔愕之下,厲聲叱道:「『八幡會』復仇報冤,禁制早列,知者決退,不知不罪,來人莫要事非不明,自尋煩腦——」

  趙大秦理也不理,尖著喉嚨叫嚷:「何敢,何敢,你情況如何?要是正常還留著口氣,趕緊回我一聲……」

  一骨碌爬將起來,何敢臉紅脖子粗的打著哈哈:「別嚷嚷,趙老大,嗓門放低一點,我這不是在回應你了麼?」

  趙大泰突然聲音便咽,驚喜交集:「老天保佑,何敢,真是老天保佑啊,我們還以為來遲一步,遺恨再也補……」

  何敢攢級長鞭,連連拱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趙老大,你來得恰是時候,先一步來我還挺得住,遲一步來我就沒命啦,真個鬼差神使不是?」

  兩個人的熱絡勁,崔壽看在眼裡,便知不妙;今晚他輕騎追敵,認定只有何敢放單,自忖力量足夠,豈料正在節骨眼上竟生如此變化,對方幫手偏偏湊在這時掩至,而照方才那一劍相拒的功力判斷,來者必然不是等閒!

  趙大泰又是安慰,又是感歎的籲了口氣:「你也未免太自負了,何敢,叫你多待幾天,讓我陪你走完這一程,你卻不肯,以為你獨個能夠擔承這沿途艱險,現在如何?差不點送了命,你不想想,好虎亦架不住一群狼啊……」

  何敢乾笑道:「只是運氣不佳,吃他們前後率連著堵上啦,要不然,還不至於這等狼狽法!」

  崔壽一看眼前的兩位一搭一檔竟敘起家常來,在目下雙方對峙,殺機凝聚的時刻,居然將他與李少雄擺到一邊,視若無物,這口怨氣如何吞咽得下?隨著冷厲的一笑,他特意提高了嗓音:「來一個宰一個,來兩人殺一雙;姓何的,別以為你耍奸使詐,暗裡埋伏了幫手就篤定能保活命,任是誰敢與我『八幡會』作對,通殺無赧!」

  趙大泰斜記著崔壽,兩隻小眼睛眨巴眨巴不停:「聽這幾句話,似乎是沖著我趙某人來的了?姓雀的,我要不敢和你們『八幡會』作對,卻跑來這裡顯的哪門子寶?明白告訴你,老子既然亮了相,就決不可能與你們善甘甘休!」

  崔壽寒著面孔,陰惻惻的道:「口氣倒是不小——然而你知道我姓崔,我卻不知你是何人?報個名上來,讓我掂掂你夠不夠同『八幡會』作對的份量!」

  尖聲一笑,趙大泰道:「『趙氏劍門』『木回劍』趙大泰就是我本人;姓崔的,說起來我和『八幡會』的幾位朋友還有點小小淵源,亦曾有過幾次交道,但是,拿這些關係與我同何敢的情份一比,就全他娘比到南天門去啦,你們要對付何敢,我趙大泰第一個挺在他前頭!」

  崔壽的獨目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緩緩的道:「原來你就是『趙氏劍門』中的趙大泰;不錯,你『趙氏劍門』在道上算得一塊招牌,但你可曾仔細考慮,由於你這出面瞎攪和,好好的一塊招牌說不準就砸了,名頭闖出來不容易,這樣做划算麼?」

  趙大泰冷冷的道:「我們的招牌會砸在誰手裡?你是指『八幡會』?」

  崔壽毫無表情的道:「很有可能;趙大泰,玩狠玩邪,『趙氏劍門』沒有我『八幡會』在行,你若愣要拖他一門大小趟這灣渾水,恐怕要後悔莫及……」

  重重一哼,趙大泰道:「這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眼前『趙氏劍門』業已算是趟定了這灣渾水,九牛也休想拉得回;崔壽,要怎麼玩法,悉隨尊便,老子木管你多狠多邪,憑著劍鋒切人肉總錯不了!」

  搖搖頭,崔壽居然還忍得住氣:「這是何苦?趙大秦,你與那何敢有什麼交情,犯得上如此為他賣命?一個弄不好,更牽連你趙氏全門遭殃,這樣慘重的犧牲,就算替親娘老子承當都該再三斟酌,區區朋友,尤其似何敢這類二混子朋友,更是大可不必了

  趙大秦聲色不動的道:「只有一個辦法能以解決你我之間的衝突,姓雀的,要不要聽聽?」

  明知不會是什麼好點子,崔壽在衡量眼前形勢之下,卻不得不勉強頷首:「說說看。」

  趙大泰說:「十分簡單——你們走,我就走;更明確的說,你們不攻擊何敢,我便不攻擊你們,如此一來,不是雙方皆可避免衝突了麼?」

  額頭上青筋暴起,崔壽獨眼驟睜:「放你娘的狗臭屁!趙大泰,我是一番誠心,一片悲憫,勸說你退出是非,好保百年之身,你卻不識抬舉,故裝糊塗,附著吊我的胃口,姓趙的,你馬上就會明白,逗樂子你找錯對象了!」

  趙大泰笑哧哧的道:「是你找我打商量,不是我求你打商量,原本就說不攏的一樁事,你卻愣要搬弄唇舌,姓崔的,你這叫麻子照鏡——自找難看!」

  何敢也沙著聲音道:「他娘,又想玩對付貝心如的把戲?崔壽,所謂『不戰而降人之兵』,得看看是什麼樣的兵,貝心如意志不堅,貪生怕死,是個十足的孬貨,難免受你的唬,你把趙老大當成姓貝的一體看待,認為三言兩語就能打發活人,則就大大走了眼,算錯卦啦!」

  崔壽狠厲的道:「你不用得意,何敢,勝負之數尚在未定之天,趙大秦撐你的腰亦未必撐得住,而自今以後,我『八幡會』便與『趙氏劍門』勢不兩立!」

  尖聲一笑,趙大泰道:「自今以後?姓崔的,你有沒有以後還大成問題,將來的事且少煩心,你多多注意眼前的處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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