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五二


  四名圍持在四個不同角度的漢子,便在此時一齊動手,四柄樸刀映著星光反射出冷芒溜溜,溜溜的冷芒卻瀉向一個焦點——何敢身上!

  「響尾鞭」暴起的一刹,仿佛正月裡點燃了一枚大花炮,「劈啪」聲揚裡兩柄樸刀已打著旋轉拋上半空,另兩位仁兄傢伙雖是沒丟,卻各自斜瞼帶面挨了一鞭,痛得鬼哭狼嚎般跌出去。

  又沉又利的短斧劈頭而臨,來勢之快,好像這兩柄短斧早已擺到那個位置似的,寒氣陰森、硬骨若削;何敢一步未動,長鞭倒卷斧刃尺長的鞭柄卻透中突戮,直指敵人胸膛。

  冷冷一哼,黃泉前撲的身形猝側急移,斧鋒偏飛,眨眼將十七斧並為一擊,光景是待一傢伙便把何敢淩遲碎剮了!

  「哦呸!」

  怪叫聲中的何敢一個斤斗翻到另一塊岩石上,斧影卻有如冤魂不散,也是那麼連串翩旋著隨後罩落。

  何敢驀然將長鞭繞臂數卷,只以三尺長短的鞭梢子揮截掃擊;鞭梢子吞吐彈射宛如蛇信伸縮,奇誰也是奇險的著著招架對方猛烈又密集的斬劈,黑夜多少幫了他點忙,起伏差別極大的亂石地形也對他頗為有益。

  現在,何敢已經貼切感覺到黃泉的份量,這枚法碼,還真他娘的不輕哩。

  暗中的另一塊山岩之後,猛古丁鑽出一個人來,這個人活像吃了迷魂藥,照面之下一頭朝何敢撞將過去,而且還是懷抱樸刀撞將過去。

  正在全神應付黃泉攻擊的何敢,突兀裡受到這麼一擾,緊急下只有矮身斜閃,當樸刀擦過腰側的頃刻,他左掌猝揮,硬是把那不要命的漢子打飛五尺,狂嚎著墜入斷崖下麵。

  一柄短斧便在這須臾間刮過何敢肩頭,連皮帶肉削去了巴掌大那麼血淋淋的一塊——還是何敢躲得快,這一記原本可是沖著他腦袋來的!

  黃泉挺身緊逼,斧刃縱舞下他冷冷的道:「秤在中間,何敢,我的比重的確超出於你……」

  閃騰跳躍著的何敢惡狠狠的回應道:「你那四顆小法碼只剩其三啦,姓黃的,重也重不到哪裡去!」

  越過兩塊山岩,黃泉轉由側攻:「你想想,何敢,犧牲一粒小子,便可在你身上索回大片血肉;我這四粒小子不惜拋棄,你卻有多少血肉可供宰割?」

  鞭梢子暴抖猝的,何敢又被逼退到下一塊石頭上,他眉心沁汗,口沫四濺:「他姐的,你是早就備妥這個陰損點子啦?黃泉,用手下的人命去換取作的勝利,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

  黃泉步步迫前,慘白的面孔上毫無表情:「生死豁鬥,勝算乃為最高原則,手段如何運用,不關緊要;何敢,你若要講仁義,來生再另找個對象去琢磨吧……」

  騰空五尺的何敢瞋目怒駡:「個狗操的,真正不要臉——」

  「臉」字餘音還在他口唇間嫋繞,又一條人影從何敢背後撲下——這一次是舉刀過頭,人在高岩往下跳,刀鋒也就順勢砍落!

  卷在手臂上的長鞭像一條激怒的赤蛇般貼著何敢額邊朝上飛穿,何敢同時斜身挺迎黃泉的進撲,只聽一聲慘叫,那從高岩上跳落的仁兄竟被長鞭透腹紮入,似是吃一根尖硬的木樁捅進肚子,連人帶刀撞下山岩,而黃泉的雙斧正適時斬向何敢天靈!

  何敢的長鞭倒彈回來,他人已欺近在黃泉三尺以內,當那鋒利的雙斧迎頭劈落,他竭力縮頭蹲身,尺長的銅鞭柄閃電般橫截於頂,於是,雙斧的斧刃刹時砍在銅柄之上,火花迸揚中因力道過猛,壓迫銅柄倏往下沉,這一沉,便正好敲在何敢腦門,當悶窒的骨肉撞擊聲甫起,何敢暗藏銅柄內的「龍舌短劍」便也沒入黃泉的胸口之中!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卻一起倒下——一個朝後仰,一個往前僕,這一沾地,便全不動彈了。

  夜色仍很黝暗,只有空中幾點星芒在眨著冷眼。

  片刻之後,兩條人影小心翼翼的爬上山岩,星光閃爍下,兩個人的面孔上都帶一條斜臉的血痕,這兩位,敢情就是先前各挨一鞭的朋友,黃泉口中的「小法碼」。

  兩個人彎腰夥身的四處張望,費了一番功夫,才發現躺著不動的何敢與黃泉;兩位仁兄立刻分開,樸刀前挺,戰戰兢兢的往這邊湊近幾步,又再次停下,個頭較大的那位清了清嗓門,低啞的出聲:「幡主……幡主……你老還安好麼?」

  人都挺了屍,還如何個「安好」法?黃泉趴在宕面上,自然是不能回答了,假若他這兩名手下看清他凸目咧嘴的模樣,看清他身底下那一大灘血清,恐怕也會嚇得出不了聲!

  這兩位對看了一眼,原來開口的朋友稍稍提高了腔調:「幡主……我們來支援你啦,如果……如果你能回話,尚請交代一句……」

  黃泉已赴黃泉,魂都飛了,何敢卻幽幽醒轉,他只覺得腦袋沉重昏眩,睜開眼但見金星迸射,忽明忽暗,額頭上一片僵麻,不用模,也知道腫起老大一個包;他徐徐呼吸幾次,人已清醒得多,至少,他明白自己沒有死,腦殼亦不曾碎裂——因為腦殼碎裂的人,是無法清醒過來的……

  兩個人又湊近了些,比較矮小的那位忽然全身一抖,驚恐的向他同伴道:「丁四哥……我看情形不妙,幡主……幡主與那姓何的,只怕都完啦……」

  另一位乾咳一聲,也是喉嚨沙啞:「光景挺像,眼前的樣子,似是拚了個同歸於盡哩!」

  矮小的仁兄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姓何的真夠棘手,誰都想不到他能有這麼個本事,居然把我們幡主拉上墊背,另外還加綴孫大和全保忠兩個,這一下,他可是連本帶利撈回去了……」

  被稱做「丁四哥」的腰杆一挺,人也站直了,放寬聲音道:「小吳,別他娘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姓何的棘手又怎樣?還不是被我們擺平啦?豁上命同他幹,哪能次次全讓他佔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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