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
第十五章 搏命圖存 這幾天光景,何敢早已把力家宅子內外環境摸熟了,人一越牆出來,自是老馬識途,知道該從哪個方向進,哪個方向退。 天已黑透了,有幾點星光,倒是力府前廳左近燈火通明,亮晃晃的照著幢幢人影,也照著大門外那數十匹拴成兩排的駿馬,瞧上去可還真個稱得起「軍容壯盛」四字。 何敢心裡明白,這一出頭誘敵,就不開殺戒也不行了,他本不願與「八幡會」正面卯上,能避過衝突最好,如今勢成騎虎,你讓人,人不讓你,除了硬拚到底就只有俯首認命;江湖漢子那一口氣好歹撐著他,脊樑骨想彎也彎不得,認命他不甘,剩下的一條路便是刀口子之下見真章了。 不過,見真章也有見真章的方法,不作興挺著脖頸愣朝虎嘴裡鑽,眼下的形態好比禿頭頂上的蝨子,明擺明顯著,人家是高手雲集,兵悍將勇,他自己只得孤家寡人一個,便活拆八塊,亦抗不住那麼多雙手來卸,所以拚是要拚,幹亦得幹,在動上手之後,如何能連本帶利撈回來才是問題的關鍵。 他不指望力向雙夫婦的幫助,他是確然不指望,他不忍把這對夫婦拖下水陪著受牽連,力家待他和金鈴已是仁至義盡,實在沒有理由再加重力家兩口子的負累——而又極可能是一種傾家捨命的負累。 何敢伏在黑暗中,雙目炯然注視著大門內外的動靜,腦子不停在轉,他在盤算如何誘引對方,分化敵人,盤算如何下手狙擊,如何周旋因應,當然,他也不會忘記盤算在何等情況之下如何逃命。 幹是深深吸了口氣,他自陰影下大步走出,兩名看守馬匹的「八幡會」所屬很快便發現了他,其中一個瘦高條以懷疑的目光向他上下打量,一邊虛虛伸手相攔:「朋友,你要找誰?」 何敢停下腳步,嘿嘿笑著:「借問老哥,這裡可是力向雙那王八羔子的鱉窩?」 瘦高條臉色一變,索性橫身截路:「力向雙力爺是我們『八幡會』各位當家的好友,你算哪一號人物?居然這般放肆,出言不遜?」 何敢瞪起雙眼,大喇喇的道:「好極了,你說你們是『八幡會』的夥計?」 另一個粗矮漢子湊近一些,冷冷接口道:「不錯,我們是『八幡會』的人,怎麼著?你看得不順眼?」 何敢端詳兩位仁兄的黑衣黑巾,撇著嘴道:「二位大概不知道,我和力向雙有仇,不但和力向雙有仇,和你們『八幡會』的梁子結得更深;今天真叫巧,竟一遭遇上了。」 粗矮漢子鄙夷的揚起面孔:「報個萬兒聽聽,看你夠不夠份量和我們給梁子?」 何敢笑嘻嘻的道:「我的萬兒叫操你娘,操你們『八幡會』每一個人的親娘,乖兒,你可聽清楚啦?」 正當那兩位仁兄一愣的瞬息,甚至火氣還未及升湧,何敢右腳翻彈,雙掌上下飛揮,動作如電中對方二人同時倒跌而出,連哼都沒哼一聲。 當然,何敢出手極有分寸,他不會要這兩個人的性命,他要利用這兩張活口去佐證他的立場——與力向雙有仇的敵對立場! 進入大門,正巧碰著另一個「八幡會」的朋友匆匆迎面而來,何敢沖著對方齡牙一笑,那人也本能的點頭回應,於是,何敢兜臉一拳擊出,那人突遭狙襲應變卻快,危急中猛向後仰,出聲怪叫:「有奸細—一」 何敢的另一腿便剛好封住了對方下面的話,這一記正瑞在那人小腹之中,偌大的漢子便手舞足蹈的騰空跌出——當然他決不是真個快樂得手舞足蹈,因為這一騰跌,鮮血已噴得滿天紅雨也似! 前廳裡外立時起了一片騷動,但見人影內掠,叱喝之聲迭起,目標方向卻只有一個——全沖著何敢來啦! 看准奔在最前面的兩位仁兄,何敢身形暴進,「響尾鞭」尖嘯如泣,眨眼卷起幹條怪蛇般的鞭影,直打得那兩人撞跳滾翻,哀號連連! 一個冰碴子似的語聲此刻卻響起若炸了一枚冰球:「是何敢,這打不死的程咬金!」 哈,「獨目客」崔壽出來了! 何敢側掠九尺,抖鞭又答翻了另一個漢子,一面狂聲大笑著:「八幡會』的灰孫子們,你們不是要追拿我何敢麼?不用你們追,何爺自己送上門來,還有那助紂為虐的力向雙,咱們新債舊帳通通一併結算!」 笑吼奔突之中,何敢發覺湧來的人影正在迅速分散,卻非混亂的分散,而是各自進入阻截位置,占取有利攻擊的角度,換句話說,他們已企圖將何敢圈牢! 就在另一次折回的動作裡,何敢猝然沖向大門,七名黑巾黑衣的大漢挺刀圍堵,他已快不可言的淩空倒翻,越出牆外。 也只是背脊剛剛擦著牆頭而過,各色閃亮又形狀不同的暗器已狂風驟雨般飛襲而至,銳嘯合著勁力,在一片金鐵撞擊聲裡,好像連那面牆壁都被打得搖晃了! 腳才沾地,何敢已急忙一頭撲進他早就選妥的一處暗角裡——那是一個幹窪的淺洞,洞上四周還難得有幾疊乾草。 幾條人影便在這時如鷹隼般掠頭而過,好快好疾的身法! 人聲喧騰著,腳步聲在周遭奔動,有火把燃起,青紅的火苗子閃炫於夜暗,氣氛刹時便幻化為陰森又怖栗了 何敢側伏在暗角內,眼看著一簇簇的火把焰光流燦移走,耳聽著不絕的叱喝叫駡忽遠忽近,他十分鎮定的屏息蟄臥。他有個打算,殺機非常強烈的打算,他有心要將敵人各個擊破,分而殲滅;當然,或許他找不著適當的時機,也或許他欠缺所須的好運道,但結果難料,說不定他的計畫可以實現——斜著望向黝黑的夜空,下一步的形勢優劣順逆,就全靠老天爺幫忙了…… 輕輕悄悄的,一條人影掩近,有兵刃的寒芒閃了幾閃。 何敢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專注的聆聽。 細碎的「窸窣」聲又起,跟著是漸漸瀝瀝的淌水聲息,何敢不禁有些發怔,這又是他娘的怎麼回事? 忽然,他想到了,這不是什麼淌水聲,這是有人在小解——外頭那個王八羔子在小解! 猛一咬牙,何敢宛若一條毒龍也似暴出淺穴,去勢之兇悍狂疾無可言喻,那背對著的人影果然正在提著褲子尿尿;甫聞異聲,那人面孔才自半側,何敢的「響尾鞭」已當作絞殺器,奇准奇快的繞上對方脖頸,更將對方在一個半旋中帶起! 令何敢意想不到的情況便在此時發生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