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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十三章 以德報德

  金鈴趕緊道:「這位潘大姊,可別這麼客氣,我們只是適逢其會,稍稍盡了一點做人的本份而已,你要說得這樣嚴重,豈不折煞我們了?」

  乾咳一聲,何敢也接口道:「不錯,一旦遇著這等的齷齪事,如果只做壁上觀,還算是個闖道混世的角色麼?嫂子你作再記掛於心……」

  潘三娘笑了笑,道:「如果別人救了我,權當是行俠仗義,打抱不平,你們救了我,則除了這些之外,更有不凡的含義——二位是多麼的寬宏大量,竟以德來報怨。」

  何敢與金鈴面面相覷,金鈴不解的道:「潘大姐,我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所謂寬宏大量,以德報怨,又從何說起?」

  潘三娘柔和的道:「姑娘,我在受制僵臥的當口,曾聽到你呼喚這位朋友的名姓,他叫何敢,是吧?他既是何敢,你一定就是金鈴,前些日于我老公才與何敢發生過節,他卻不記舊惡,慨然助我於危亡邊際,這份情操是如何高尚、這份德義又是如何恢宏?兩相一比,我都替我那老公羞死臊死!」

  何敢不覺有些難以為情,他打著哈哈道:「慚愧慚愧,謬譽有加,何某人何敢承當?我說力家嫂子,這是兩碼子事,全是兩碼子事,嘿嘿嘿……」

  潘三娘望著何敢,正色道:「說真的,何敢,你上了白不凡的老當,知不知道?」

  點點頭,何敢微窘的道:「到後來才曉得,姓白的那個雜種居然擺了我一道,給我的解毒藥份量不足,只能暫時壓抑毒性,卻不能根除餘毒……」

  潘三娘歎了口氣,道:「我也是聽我家那個死鬼事後談起,才知悉白不凡留了這麼一手,當時我還埋怨我家那個死鬼太過促狹,卻料不到惡有惡報,這報應不就應驗在他老婆身上啦?他夥同白不凡坑人,結果救了他老婆的竟是他要坑的,何敢,說起來不是你慚愧,該是我家的死鬼和我感到無地自容才對!」

  連連拱手,何敢忙道:「言重言重,事情已經過去,只要力兄不記前仇,我就感激不盡了。」

  潘三娘在鼻腔中哼了一聲:「他還敢記仇?那個死鬼要是有一句話說得我不樂意聽,就包管叫他好看!」

  何敢笑道:「力家嫂子,力兄現在何處得意?」

  潘三娘揚著眉道:「還得意呢,打上次與趙大泰拚刀子挨了那一下,直到如今傷口才算合愈,我這趟到山前汪家埠去就是替他抓幾味補藥回來添添血氣,卻差一點出了大紕漏,說來說去,都是這死鬼惹的禍!」

  這時,金鈴的肚子又在咕嚕作響,她吞著口水,苦著臉道:「潘大姐,請問,這附近有沒有賣吃的地方?我已經餓得心口發慌了……」

  拍了拍自己腦門,潘三娘歉然道:「看我這記性,光顧著說話,倒忘了問你們吃過晌午飯沒有,此地荒郊僻野,委實找不到東西果腹;走,到我家去,我家裡有的是美食!」

  何敢搓著手道:「這……不大好吧?力兄看到我們,若是一下子火氣上升,場面就尷尬啦!」

  冷冷一笑,潘三娘道:「他要是有這個熊膽,我就跪下喊他一聲親爹!何敢,甭朝這上面犯愁,我擔保不會有事,我不僅要請二位上我家裡,還要替你把體內餘毒清除乾淨,是那死鬼留下的爛攤子,他老婆理所當然得為他收拾!」

  金鈴輕聲問道:「那種金線娘蚣的毒性,潘大姐自信治得了?」

  潘三娘笑吟吟的道:「大妹子,要是治不了,怎敢講這種狂話?你放心,白不凡那幾下子稀鬆得很,什麼祖傳秘制解藥?在我看來純系江湖郎中唬人的玩藝,兩相一比,我鐵定高明多多!」

  於是,何敢與金鈴自是恭敬不如從命;小毛驢仍由潘三娘騎上,領頭帶著往她家中進發,據這位力家娘子說,她的居處並不很遠,由這山腳下朝前走,約二十裡地也就到了,那個所在叫做「臥虎崗」。

  崗確如虎踞平陽,崗下便是力府的那座四合院宅居,挺寬敞、挺氣派的格局;待潘三娘帶著何敢與金鈴入了門,幾名下人早已一疊聲的傳報進去,大廳之內,力向雙魁梧的身影快步迎出,尚未照面,已先響起一陣中氣不足的笑聲,看樣子前先的劍傷,真把他消磨得不輕。

  這位火韋陀現時的打扮,倒不似在外面那樣威武,他穿著一襲輕便的紫綢長衫,足登薄底軟鞋,原先漆黑油亮的面孔透著一抹疲憊的焦黃,那把火赤鬍子也似失去了昔日的光澤,宛似一叢雜生的亂草;他跨出門檻,沖著潘三娘伸出雙臂:「我的好老婆,你這來回不過幾十裡的路程,怎麼去了這麼久?日頭都快落山啦,倒叫我好生懸掛——」

  潘三娘一把推開老公伸過來的手臂,沒好氣的道:「有命回來已是僥天之幸,死鬼,你知不知道老娘差一點就讓人栽了?」

  力向雙呆了一呆,隨即怪叫起來:「竟有這等事情發生?是哪一個不開眼的混帳東西膽敢侵犯於你?他是不想活啦?」

  潘三娘斜揚起一邊的眉梢子道:「別這麼大呼小叫的,現在發威唬得著誰?老娘要不是幸虧碰著兩位好心腸的朋友相助,這條命早就完了不說,連身子也一遭叫那幾個下三濫糟蹋盡啦!」

  力向雙陡然青筋浮額,雙目暴睜:「什麼?不但要命還待劫色?他奶奶個熊,他們是打譜刨我力家的祖墳,叫我子子孫孫不得翻身——三娘,快告訴我都是些什麼王八蠍子蓋?我要不活剝了那幹畜牲,就算是他們「揍」出來的!」

  潘三娘啐了丈夫一口,大聲道:「不勞你事後使勁,那幾個潑皮早被我的兩位朋友打發了,死鬼,我已把人家請來這裡,你還不快去替我道謝?」

  吸了口氣,力向雙忙道:「應該應該,人在何處?這不但要道謝,更須有所補報,救了我老婆的命又保住我老婆的節,三拜九叩加供長生牌位都使得,這可是天大的思德啊……」

  潘三娘朝簷廊下站著的何敢與金鈴一指:「喏,兩位思人便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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