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三七


  虎視眈眈的李少雄已有了幾分不耐:「姓何的,你到底要磨蹭多久?別以為會有什麼奇跡發生,今晚上你是死定了!」

  何敢大聲道:「要我與金鈴姑娘出去可以,但你得先請!」

  李少雄怒道:「我先出去?何敢,你在做夢,我李某人不上這種邪當!」

  何敢冷笑道:「沒見沒識,無種無阻的東西,你將情勢看看清楚,只這麼一間房子,我同金鈴姑娘又在你們眾多好手圍持之下,還能變得出什麼把戲來?老實告訴你,我之要你先出房門,乃是防你從背後抽冷子暗算我們,你當我們會使出隱身法開溜?」

  李少雄火氣上沖,出言厲烈:「姓何的,你休要高抬了自己,憑你這塊料,咱們面對面怎麼擺弄李某人都不含糊,用得著暗算你?真他娘會朝臉上抹粉!」

  何敢僵著聲音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嘴巴說得大方,骨子裡陰著使壞亦難保准,李少雄,還是你先請。」

  連崔壽都有些憋不住了,他急躁的道:「少雄,你就先退出來,我不信這兩位釜底游魚還逃得出我們的掌心!」

  李少雄不敢再多說,他面對著何敢金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倒退著移向門外。

  金鈴略微靠近何敢,以極低快的聲音問:「我們到底有什麼打算?何敢,你是否已有了主意?」

  何敢注視著李少雄的動作,也察覺那「四面超度」皆已貼靠上來,並且各自守住了有利的出手方位;他壓著嗓門道:「聽我招呼跟著我走,金鈴姑娘,保不保得住性命,端看這一著了!」

  這時,李少雄已完全退出門外,站到一側,亮銀根斜指向右,身形微弓,純是一副可以立即行動的姿勢。

  崔壽陰沉的開口道:「何敢,輪到你和金鈴了,早點請,我們彼此都不必白耗辰光……」

  何敢沉聲道:「放心,我們不會再耗下去,這就出來亮相啦!」

  「啦」字重重的尾韻剛拋出口,何敢抬腿如飛,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木桌,在桌上的油燈墜地熄滅的瞬間,木桌順勢橫起碰上門扉,恰巧不過的將木門撞合關攏,於是,長鞭暴起卷住屋脊當中那條唯一的直梁,在何放奮力拉扯下樑身驟折,齊中斷落,「嘩啦啦」一陣震天價響,整個屋頂夾雜著瓦簷灰土通通坍塌倒傾,一時只見煙塵四揚,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傳來遠處的狗吠不絕,這一傢伙,樂子真叫大了!

  何敢的動作又快又准,從踢桌到斷梁,過程只是人們呼吸的頃刻,其出手之俐落,估計之穩確,直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待到崔壽等人驚覺有異,眼前的情景業已鑄定形成!

  在須臾的怔窒之後,崔壽像挨了一刀似的跳將起來,撲面的塵灰嗆得他連連乾咳如三十年病歷的肺癆鬼。

  「該死的何敢……真正龜孫王八蛋……追,咳咳咳,快給我追,絕不能讓他們跑了……咳咳,快呀,你們這些酒囊飯袋,都是一群不中用的廢物……咳咳咳,氣死我了……」

  山坡野草更生,有叢叢的低矮雜樹布著,一條幹溝嵌在坡腰,人在溝裡,便獲得了絕好的掩蔽,地方清靜又乾爽,如果再有個漂亮的女人相伴,則就越發美了。

  現在,何敢正倚著泡壁而坐,可人的金鈴,就在他的對面。

  何敢的精神還算不錯,氣色雖差了點,到底是經過夜來那一陣折騰;金鈴的形態就比較狼狽了,疲乏中帶著幾分灰頭土臉的悽惶。

  他們此際隱身的所在,距離昨晚的住處,少說世隔上了五十裡,夜來豁命的奔突,幾十裡路竟不覺得太累,但興奮的勁頭一過,那股子倦憊就襲湧到身上的四肢百骸,眼下不止是累,更餓得受不了……

  金鈴肚腹中響起了咕嚕嚕的聲音,她捂著出聲的部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會兒是什麼時候啦?何敢。」

  手遮著眼抬頭望向陽光的照射角度,何敢懶洋洋的道:「近午了吧,約莫。」

  金鈴訕訕的道:「你餓不餓?該找點什麼東西墊墊底才好,連唾沫都快咽幹了……」

  何敢爬起身來朝幹溝外面張望了一會,歎著氣道:「真是荒山僻野,極目之內不見半戶人家,昨夜這一陣狠跑,竟不知來到何處;金鈴姑娘,我們算是迷了路啦……」

  金鈴又咽著口水道:「迷路不要緊,總打聽得出正確方向來,眼前饑火如焚最是難耐,何敢,你好歹想想法子弄點吃的果腹……」

  點著頭,何敢道:「待我想想法子……娘的,附近不見人家倒不說,怎麼連只飛鳥走獸都沒有?若能逮著頭兔子,打下只鳥兒,湊合著生火烤來吃也蠻適味……」

  金鈴胃裡一陣泛酸,她忙道:「別說了,何敢,越說我越餓,你出去轉轉看,光待在這條幹溝裡能逮著吃的?」

  何敢謹慎的順著溝沿翻身出去,好半晌才又回來,從頭到腳處處沾著草屑泥土,見到金鈴,他苦笑著遞出手上兩個野山芋,又枯又癟的兩個瘦小野山芋。

  金鈴吸了口氣,搖搖頭:「這東西如何下嚥?再找不著別樣可吃的了?」

  何敢掂了掂手裡的野山芋,十分抱歉的道:「除了野草就是野樹,別說鳥獸不見一隻,想捉個螞伴都沒有;我說金鈴姑娘,這山芋雖難入口,到底也能暫時搪饑,你且委屈吃了,待我再試試另找其他可食的東西……」

  金鈴幽幽的道:「我不吃,你吃吧。」

  何敢把兩隻野山芋平放在一塊石頭上,怔怔的盯著不動,金鈴也似乎有些賭氣的背過身去,沉默著不哼不響。

  又一陣咕嘻哈的聲音從金鈴的肚腹中傳出,何敢聽得清清楚楚,這可真合了那句話啦——「饑腸轆轆」;他搔了搔頭皮,再一次往幹溝外翻出。

  雙手攀著溝沿,他才待引體向上,動作卻突然停止下來,人就那麼趴在溝邊,連呼吸都屏制住了。

  金鈴發覺情況有異,趕忙轉過身來,緊張的問:「有什麼不對?何敢,你看到什麼?!」

  低低「噓」了一聲,何敢向金鈴招手:「你自己來看,輕一點……」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