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三七


  話說得尷尬,聽的人心中自然有數,卻是七情不露,極為穩練的道:「朋友何不亮個萬兒?還有其他幾位,也請一併引見引見!」

  汪來喜暗裡咒駡,表面上打聲哈哈:「人呢,都該有名有姓是沒有錯,向老大,但此刻在下我卻不便洩底,並非是畏首畏尾,實乃形勢所逼,還請向老大你包涵則個!」

  塔底下,向繼終緩緩的道:「尊駕現在不說,我亦無須勉強,因為早晚能叫你說,而且是徹徹底底的說;尚有一問,各位是自己下來,還是要我們上去請各位下來?」

  汪來喜手心出汗,硬起頭皮發一聲笑,嗓調嘶啞得像在同什麼無形的壓力掙扎:「向老大,你不想想,你們上得來麼?」

  向繼終暴笑如雷,泰山篤定的道:「我們上得來,朋友,但我們上來與你們下來,其中的待遇大有分別,至少見面的當時會有愉快和大不愉快的差異,各位考量考量,敬酒總比罰酒容易下嚥,錯過機會,就後悔莫及噗!」

  貼在塔眼另一側的薑福根,忍不住低聲罵道:「聽聽這姓向的一番屁話,簡直打門縫裡看人,把咱們看扁了!」

  楊豹忙道:「來喜,告訴姓向的我們要商議商議方能決定,先磨他一陣再說!」

  汪來喜將言語傳下,下面的向繼終卻十分老辣,回答得毫不含糊:「可以,但我只能給你們半姓香的辰光商量,過了時間,立即入塔拿人,決不延宕!」

  汪來喜操了一聲,口沫四濺的喝吼:「你放心,包管限期內有回話——」

  楊豹已經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不停搓揉著兩隻手,連聲道:「怎麼辦,這可要怎麼辦才好?」

  薑福根臉色鐵青的道:「怎麼辦都行,就是不能投降,『仙霞山』上的好事決難重演,運氣不會老跟著我們,如今全指望我們的『巧班才』出點子,且看他的主意吧!」

  汪來喜像是下了決心,聲音從齒縫中逼出來:「我們逃!」

  「嗤」了一聲,薑福根斜吊起眼珠子:「說得容易,誰不知道該逃?卻是怎麼逃法,往哪裡逃上?」

  汪來喜不再多言,迅速從配置在後腰間的囊袋中掏出一條寬約三寸,長逾九尺的灰色帶子來,這條似皮若膠、彈性極強的帶子,兩端各連得有一枚寸許長短的螺釘;他手掂帶子,走到塔眼之前打量著兩側的距離角度,又自靴簡內摸出一把小榔頭,分將帶子兩端的螺釘敲入牆縫,再加旋緊,帶子便形成弓弦狀平墜下來,中心點正好對著塔眼,他拿手試試勁力,一扯一放之下,帶子後張前彈,發出「嗡」的一聲顫響,果然力道甚大,彈性無礙。

  薑福根不由看得滿頭霧水,他疑惑的道:「這是在幹什麼?」

  抹了把鼻頭上的汗珠,汪來喜僵硬的道:「這是在幫你逃命,我說薑三!」

  薑福根不解的道:「眼下可不是玩笑的時候,一根軟木拉幾的帶子如何能幫人逃命?」

  汪來喜冷冷一哼,又從百寶囊似的囊袋中取出五塊把疊得周整平滑、方正如豆腐乾也似的黑色綢布,他拍起其中一塊,猛然迎空抖開,但聞「嘩」的一聲,綢布向上澎升,竟變戲法一般展現出一朵略圓的菇傘形狀,綢布中空之內充滿空氣,靠著氣體的浮力飄動,似乎承載力還相當之大,而菇章形的綢布四角,都有極細極韌的鋼絲以鋼扣綴緊,沿四角延伸向下,集中嵌連在一對堅牢的紅木握把上,雙手握著握把不停扯動,綢布上下浮沉,興勁帶力,活脫是一把無骨的巨傘。

  五個人裡,其他四個全看傻了眼,不明白汪來喜是在擺弄什麼玄虛,這位「巧班才」二話不說,拿起另外的四塊綢布,逐一塞進他四位伴當手裡,面無表情的道:「咱們按步就班的來,等一歇我先示範幾個動作,你們千萬要練熟了,到時候才堪保無礙,否則搞不好弄個跌腿斷胳膊的,可怨不了我。」

  楊豹也禁不住迷憫的道:「你到底想要我們做什麼?還有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又是幹啥使用的?」

  繆千祥撫摸著手中油滑密緻的這塊綢布,楞呵呵的跟著道:「來喜哥,這塊綢子看起來是方的,經你抬手一抖就變成圓的了,只這種巧勁,恐怕就不是一時半刻學得會的,待要練多久才能有你同樣的火候呀?」

  連連擺手,汪來喜沉聲道:「你們別打岔,我說過,咱們按步就班,一樁一樁的來,不用急,可也磨不得洋工,等我把這幾樣東西的作用向大夥解說明白,自然就知道它們的好處所在了,想逃命,還得看各位能否心領神會,和我亮出來的玩意相配合,是以在我教示的當口,務必要聽仔細——」

  薑福根不耐的道:「快說吧,別他娘又在找機會訓人!」

  指了指那條寬韌的灰色皮帶,汪來喜道:「這條帶子,是拿像樹的膠汁滲合著鹿骨熬煮之後才定的模,其中尚加得有銅絲鐵線,以增強它的彈力與韌勁,現在我把帶子兩端的螺釘嵌入牆縫旋緊,它的作用就如同弓弦相似,等會待要逃命的辰光,每個人將雙手分撐塔眼左右,雙腳併攏懸空,蹬踩於帶子中央部位,並儘量向後伸張,模樣好像上弦之箭,到繃滿了弦,雙手快放緊貼股邊,人就會以稍稍上仰的高度往外飛射而出……」

  「咦」的吞了口唾沫,繆千祥面青唇白的道:「來喜哥,這塔高已有十好幾支,如果再借這條帶子的彈力將人往上射,豈不是越竄越高?到了那等半天空裡,掉下來還有命在麼?」

  汪來喜道:「下面就說到第二步了——人到了那種高度,跌下來自然難以囫圇,所以就用得上各位手中的這塊綢布啦,在上沖的力道衰竭,感覺往下墜落的一刹,你們便須像我方才那樣,立時抖開綢布,使其迎風兜氣,儘快蓬漲成圓菇的形狀,人借著綢布浮空的阻力,朝下墜跌的勢子即會緩慢得多,我們可以利用握把來調整下降的方位,它四角處交叉扣系在握把間的鋼絲,就是轉向的關鍵……」

  薑福根心腔子裡似小鹿亂撞,口乾舌燥的道:「但,但是,我們怎麼知道以何種手法將綢布適時抖開?」

  汪來喜道:「這正是我要給大家示範的幾個動作,只要將竅門拿捏住,運用起來十分容易。」

  繆千祥喘息著道:「來喜哥,你玩熟了自則十分容易,我們初學乍練,定規比不上你的得心應手,尤其人一到了高處,業已意亂神暈,若是一旦疏失忘了動作,不就沒得活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