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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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來喜放重了腔調道:「周兄,在『樂合居』的當口,你不錯指點過我們,說待進入寶庫以前,四周三丈方圓的花色地磚都不能踩,要端挑素白的部分落腳,又說底層那片鐵門重逾千斤,沒有掛在雙老褲腰帶上的那串鑰匙根本無法開啟,你僅僅透露了這兩項,甚至連這座寶庫是尊高塔都沒說明白,現在若叫我們往裡愣闖,豈不是等於光著脊樑滾針板?」 楊豹也有些不滿的道:「塔外的花巧先不說,至少塔內的各項關防設備總得讓我們心裡有底,搞到如今,這座塔內是個什麼格局,我們還摸不清,玩笑開到這個地步,莫不成拿著我們幾條性命耍把戲?」 周才連吸了幾口氣,期期艾艾的道:「各位大哥,各位老兄,你們千萬別誤會,別誤會啊……」 汪來喜往前一湊,幾乎把面孔抵上了周才的鼻尖,他惡狠狠的道:「姓周的,你別盡想好事,以為留著一手就算對得起你家主子,少吐露點機密便可將功贖罪,你是完全錯了;我打個譬方你聽,搶人一兩銀子,和搶人萬兩銀子,犯的都算一個搶罪,一朝趟了混水,便合身趟了混水,豈有單個以手腳來分論的?你要是不實不盡,害得我們栽斤斗,別說孫有財往後饒不了你,我們也包管咬你出來,叫你墊棺材底,到了那個時候,雙老如果肯聽你喊冤,我就是你的灰孫子!」 「嗤」了一聲,楊豹道:「周才,若是你竟在敲這種算盤,你就和個白癡差不遠了,正同你先時所說的一樣,眼下我們是一根絲線掛著成串的螞炸,假設我們遭了殃;你還想到何處消遙?」 猛力晃了晃腦袋,周才的兩邊須肉全在抽搐,他宛如在和什麼無形的禁制掙扎著:「我,我決沒有這個意思,各位千萬莫想岔了……如今是怎麼個形勢,我還有不明白的?我不是隱藏著什麼不肯說,只是怕聽聞有誤,反倒害了各位,這個責任,我可背不起……」 汪來喜陰沉的道:「你只管照知道的說,出了漏於我們自認倒楣,他娘做事就要爽快乾脆,哪有像你這樣推三阻四、虎頭蛇尾的?」 頻頻咽著唾沫,周才呐呐的道:「是,我說,我說就是……這『巧真塔』,上下五層,高逾十丈,聽府裡的人日常談起,雙老的習慣,大多把最珍貴的寶物擺在最頂一層上,塔里上上下下,全設置得有細若髮絲般的拌腳線,線的另一端,或是連著警鈴警鐘,或是扯著石灰硫磺;牆壁梯板間到處都有翻坑暗隔,裡面隱藏著飛矛怒矢,暗嫖刀輪,一旦觸及機關,埋伏立時便會發動——此外,聽說還有若干極毒的毒蛇蠍蟲置放在箱櫃抽屜裡,人要伸手湊近,這些玩意受到人體熱氣的吸引,馬上向前撲噬……」 汪來喜道:「還有呢?」 周才指天盟誓的道:「我只知道這些,要是還有什麼知而不言的事,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黑暗中,一直沉默著的潘一心,忽然冷冷開口道:「這些機關埋伏的佈置方位,我們需要清楚。」 周才憋著聲道:「老大哥,我要是曉得它們都擺設在何處,豈有不明說的道理?上天可以鑒證,我是的確不知道,打從進入『雙老閣』當差開始,『巧真塔』我就不曾踏入一步,剛才稟陳各位的這些事,還是私下聽說,我連詢問的資格都沒有……」 繆千祥在旁邊歎了口氣:「唉,這兩千五百兩銀子,花得未免不值。」 任是心中有火,周才卻不敢發作,他粗濁的呼吸著,肥大的肚皮不住起伏,模樣活像一只管自生著悶氣的癲蛤模。 汪來喜抬頭上望,目光凝聚在塔頂,久不出聲,似乎在轉動著什麼腦筋。 薑福根有些沮喪的就地坐下,懶洋洋的對楊豹道:「五層塔眼上都裝有鐵柵,而且裡外用鐵板密封著,大小又只若拳頭,便練得縮骨術也鑽不進去,豹哥,我看非要設法盜取雙老褲帶掛著的鑰匙,別的念頭是你想啦!」 楊豹沒好氣的道:「這算什麼餿主意?盜取雙老腰帶上的鑰匙,還不如敲鑼打鼓,請他們開門歡迎我們進去乾脆,你當我們真是來此做客的?」 薑福根悻悻的道:「否則又怎麼辦?拿頭去把那道千斤鐵閘撞開?」 低聲一笑,汪來喜道:「雖說情況不大佳妙,你也犯不著這麼想不開,薑三,且看哥哥我的計較!」 哼了哼,薑福根道:「這陣子以來,你的那幾下子也不過如此而已,瞧不出比我高明幾許!」 楊豹不理薑福根的前咕,忙問汪來喜:「你想出法子啦?」 汪來喜笑眯眯的道:「娘的,姜三居然狗眼看人低,把我『巧班才』貶撥到此等地步,要是不露兩手給他開開眼界,他只當我『巧班才』是白鬧著玩的,豹哥,咱們這就上事行動!」 楊豹精神一振,急切的道:「好極了,但待怎麼個上事行動法,你可得千萬摸准,成與不成,端看此舉,來喜,好比砂鍋搗蒜,就這一櫃子買賣!」 汪來喜道:「豹哥放心,我自有斟酌,法子由我想,成敗卻須看運氣,反正走著瞧就是!」 薑福根的口氣透著幾分疑慮,好像對他的來喜二哥不大信任:「慢來慢來,法子由你想固然不錯,但是個什麼法子我們總該知道,別他娘又弄得半半吊吊,不上不下,讓大夥全跟著遭累。」 汪來喜不恨不火的往塔頂一指,侵吞吞的道:「周才剛剛是不是說過,雙老一向把他們最珍貴的寶物都收藏在最高的一層塔頂上?而這『巧真塔』裡外既已布下各種機關埋伏,照常情判斷,雖則越是重要的地方,關防越是嚴密,我們為了省時省事,也只好顧不得艱難,專挑那最難闖的一層去闖,無須冒那其他不必要的危險,從底下一直往上攀!」 薑福根不解的道:「為什麼端挑最難闖的地方去闖?頂層既然關防嚴密,我們正該避開才是……」 汪來喜促狹的道:「好叫你得知,因為依我的看法,『翠玉龍』很可能便是置放在塔的頂層上,那玩意還不算是奇珍異寶麼?若要避開那一層,咱們算是幹什麼來的?逛風景看廟會?」 知道汪來喜是在吃自己豆腐,薑福根恨得牙癢癢的:「就算你對,你有把握破除頂層的機關?」 搖搖頭,汪來喜道:「沒有把握,我說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薑三,且看大家的運道了。」 楊豹亦不由滿頭霧水:「但是,怎麼個上去法呢?」 汪來喜先不答話,由背囊中摸出一卷細若小指,卻又韌又牢的牛皮軟索來,軟索兩頭,各綴有一枚鋼珠,他霍然站直身子,覷准目標,抖等之下,軟索有如飛矢般直射塔頂尖端上嵌飾的山形叉,黑暗中看不清索繞珠回的情景,只聽得「克啦」一聲輕響,汪來喜振臂扯索,似乎已經將那一頭纏緊在上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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