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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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四明怒道:「老子管你們苦不苦,少再講些廢話惹煩——你又是誰?」 薑福根拉長面孔,要死不活的道:「我是薑福根,聽差跑腿的小角色,比他二位,更是不如。」 不待裴四明開口問,繆千祥已趕忙搶先陪笑道:「小名繆千祥,子祥百福的那個子祥,三當家,這邊廂給你請安啦。」 潘一心放鬆了雙頰,也只好低聲下氣的道:「在下潘一心,萬眾一心的那個一心,我們哥五個,我是排行第四……」 裴四明轉頭望向他的齊二哥——「白麒麟幫」的二當家「飛棍」齊靈川,齊靈川搖搖頭,面露鄙夷之色:「羅哩囉嗦報來一大堆姓名,卻一個也不曾聽聞過,八成都是些青皮無賴,市井走卒之流,雜木樹的果子,上不得台盤……」 裴四明道:「偏偏就是膽子不小,黴頭竟觸到我們幫口裡來,二哥,我看他們的目的可不單純,還得進一步朝深處問才行!」 齊靈川頷首道:「有道理,這幾塊東西動機可疑,咱們非查個水落石出不行,你給我朝下審,若有哪個頑冥不馴的,便用大刑侍候,不怕他不吐實!」 裴四明獰笑道:「二哥放心,別說只這幾個夾生狗頭,就算他是金剛羅漢,我也能磨得他哭天搶地,將十八代祖譜都給我背出來!」 乾咳一聲,楊豹忽然接口道:「我說三當家的,你亦用不著麻煩了,我們哥兒幾個既非金剛轉世,更非羅漢投生,經不起這番抬舉,我們萬兒雖不響亮,做人倒還光棍,不勞你大刑伺候,我們自願據實招供,但求手下超生,就感激不盡了。」 裴四明大馬金刀的道:「看不出你這副鬼頭蛤螺臉的熊樣,卻還知機識趣,明白利害,好,你實話實說,我也不為難你們,若提到手下超生,那是另一碼事,且聽候我們二哥裁示!」 這番話,表明了只是少受活罪,生死如何,並不相干,楊豹聽在耳裡,固然心中摘咕,但卻不感意外。他是抱定了目的,能拖一時是一時,尤其身子骨不遭折騰,便等於留得青山在,覓機求活,比算較大,好歹,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裴四明眼睛瞪起,催促著道:「說話呀,可別在那裡瞎琢磨,要是你敢打班使訛,姓楊的,你就頭一個遭殃!」 楊豹扮出一派誠摯懇切的表情,放低的腔調,更顯出他慚疚惶恐的心態:「日子不好過,我們哥幾個也是窮瘋了,前幾天,聽說『歸德縣』黃三裕那裡孝敬了貴幫口五萬兩銀子,我們兄弟商議之後,認為江湖財,大家發,所以斗膽摸上山來,想分幾文腥腥手,萬沒料到銀子尚未沾邊,人就通通陷了進來……」 眉梢子一場,裴四明陰陽怪氣的道:「你們各位也想分幾文,腥腥手?他娘,真正虎嘴拔毛,不自量力,黑吃黑吃到我們頭上,像話麼?姓楊的,這個主意,你們也不嫌荒唐?」 楊豹呐呐的道:「在想著白花銀子的時候,什麼主意都不覺得荒唐,如今失風敗事,才知道太欠思考,叫人追悔莫及……」 裴四明突兀神色一沉,冷厲的道:「不管你們明搶暗偷,都還有說法,但一朝開了殺戒,就無可原諒了,姓楊的,這些條人命,你又如何交待?」 楊豹苦著臉道:「三當家,我們原本是打算暗裡下手,神不知,鬼不覺的撈上一票偷偷下山,不巧卻在行動當中被你們的人發覺形跡,萬不得已,只好先求自保,實在是沒有法子……」 凜烈的一笑,裴四明道:「這多條人命,不是你輕飄飄幾句告饒的話就能一筆勾消的,你們萬不得已,我們也一樣要對手下弟兄負責,血債血償,沒什麼好說的!」 旁邊,齊靈川緩緩的道:「從他們殺人的手法及使用的利器看來,這幾個人存心惡毒顯而易見,分明是打譜暗偷不著即為明搶,欺人欺到人家老窯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白麒麟幫』也坍不起這個台!」 裴四明道:「全憑二哥吩咐。」 齊靈川僵寒著一張胖臉,有如一具活屍般道:「紅棍梁英奇出去辦事,算時間也該回來了,我看他們今晚不到,明朝必返,莊老大到『雙老閣』獻寶也去了三天,估量這一兩日就能回堂回,三弟,先把這幾個混帳東西押起來,等老大回山之後,一併交給紅棍發落!」 一拍手,裴四明道:「好久沒有看點新鮮把戲了,二哥,梁英奇回來,叫他用炮烙,一個個活烤這些狗娘養的,看他們輪回轉世之後,還敢不敢去虎嘴拔須!」 楊豹驀的叫了一聲:「二位當家手下留情啊……」 裴四明碟碟怪笑:「我想饒你們,奈何天道難違,殺人者,人亦殺之,一報還一報哪!」 久不出聲的汪來喜提高了嗓門道:「二位當家,貴堂口的金銀財寶,我們連藏處都找著了,卻是分文未取,只這一端,也不該讓我們受那炮洛之刑!」 重重「呸」了一聲,裴四明道:「說得中聽,不是你們不取,而是你們陷鎖石室之內,想取也取不成,如果不是我方發現及時,行動快速,漫說那些金銀財寶,只怕連我們老大那張石床你們也一遭背跑,跳樑小丑,一干雞鳴狗盜之徒,還敢強詞狡辯!」 齊靈川低呼一聲,不耐的道:「還扯什麼鳥淡,通通關進黑牢再說!」 於是,五個人串連成一排,呼哩嘩啦的拖扯著手銬腳鐐,便在一干如狼似虎的漢子簇擁之下出了石室,那模樣,說有多窩囊就有多窩囊。 所謂「黑牢」,只是另一個石洞。 石洞裡外,有兩道鐵柵欄,粗逾兒臂般的鐵柵欄,外面一道算是號房,裡頭一道才關著活人,關活人的鐵柵欄之後,無燈無亮,黑,倒是挺黑。 號房中,僅有一桌兩椅,桌上一盞油燈,煙濛濛的,襯綴著那一點曼黃搖曳的光焰,兩個「白麒麟幫」的仁兄便左右對坐著,活似兩座泥雕。 鐵柵欄後頭,楊豹他們五個人席地而坐,地下什麼鋪陳也沒有,除了硬濕的地面,還是硬濕的地面。 著光景,「白麒麟幫」並沒有招待飲食的意思,更明白點說,「白麒麟幫」似乎已經把他們五個人看成死入了,當然.死人是不必吃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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