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鳳凰羅漢坐山虎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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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哧一笑,汪來喜促狹的道:「自家哥兒面前,用不著扮演那三是五帝,我說豹哥,你可是三年不發市,發市吃三年哪!」 「呸」了一聲,楊豹笑駡道:「那是巧技複習,所謂『拳不離手,決不離口』,任是什麼玩意,丟久了也會生疏,是以總得找機會演練演練,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懂也不懂?」 汪來喜聳聳肩,道:「你反正是一張嘴兩片皮,翻雲覆雨全是你的話,不過呢,你也犯不著難為情,你這行道沾財不謀命,無傷大雅,至少比殺人放火強持勒贖買慈悲多了。」 楊豹哼了哼不再搭腔,表情深沉卻平和,不知他是否正在尋思,他那老行當到底比起「他霞山」的一夥土匪伎倆來要高明上若干? 於是,夜色漸漸深濃。 春末夏初的天氣,在靠山的這一隅,竟仍然有點輕寒,亦不知是否近山的關係,夜來得比其他平疇之地更為黑暗陰幽。 由楊豹發出信號.五個人開始展開行動,領頭帶路的,是汪來喜。 如何避開「白湖群幫」設下的拉卡,從哪一條路上山比較安全,霍春泉早有詳細的解說,因而此刻一行人攀登起來,就宛若識途老馬,不但輕車熟路,還有點踏青郊遊的味道——只是時間不對罷了。 沒有多久,他們已來到一片樹林之外,這片樹林並不茂密,從枝隙丫縫間,隱隱透露著細碎的燈影,燈影在微微搖晃,由而可以約略看清,林後是一塊臺地,臺地正對山壁,好寬好大的一個洞口,便在山壁下森然聳張,有如一頭巨獸的大嘴。 汪來喜伏下身子,朝樹林後的洞口指了指,用喉音發話道:「夥計們,地頭到了,陪,那就是那『麒麟幫』的老窯,『七轉洞』!」 潘一心目光閃動,十分警惕的道:「怎的不見守衛?這四周又一片靜蕩,只怕另有花巧,大家得多留神了。」 汪來喜輕聲道:「有守衛,卻不在明處,照霍春泉的說法,守衛乃隱在暗裡,洞口左右兩邊各有凹格,人往中間一縮,外頭看不出來,但從他們隱匿的位置,卻可以交叉視野,把接近的目標看清楚。此外,正對洞口的一塊嵌地石板不能去踏,那是個陷窩,一踩上去石板就會倒翻,更連扯著敲動警鐘,引發信號——」 繆千祥忍不住問:「那姓霍的不是說他們堂口裡沒有佈置什麼機關埋伏麼?這不就是了……」 眼珠子一翻,汪來喜大喇喇的道:「這算什麼機關埋伏?純粹孩子玩的把戲,照我的看法,根本就不值一笑!」 楊豹低低「噓」了一聲,道:「時辰不早了,別在那裡閒磕牙了,來喜,照我們預定的步驟辦事!」 五個人弓腰俯身,迅速穿過林子,來到洞口前面。汪來喜豐隱在一塊山岩之後,先清了清嗓門,才技長聲調,含混不清的像是在發酒癲:「兀那『木家班』的兩個狗東西,你們還不趕緊過來扶我一把……莫不成安了心叫我困在外頭?風涼露重哪,我要是受了寒,看我饒得了你兩個?呃……」 一刹的沉默之後,有半隻腦袋從洞側貼著石壁伸了出來,洞頂上懸掛著的兩盞風燈,映著這半隻腦袋的影像直在地下打晃:「誰在那裡瞎哈喝?可是『金家班』的何二頭兒?」 啞著腔調嘿嘿笑,汪來喜打蛇隨棍上:「除了你爹我,還有誰敢在外面逛蕩到如今?呢,少囉嗦,快來扶我進去,我這邊廂兩眼發花,雙腿透軟,許是吹了山風,心口犯呃哪……」 洞裡有人低聲咒駡,兩條人影似乎十分不情願的走了出來,一面朝這邊行近,有~個尚不輕不重的開口咕噥:「何二頭兒,你聲音放低點,大夥都睡下了,你這一吵一鬧,說不定驚動了哪位當家的,我們挨駡不要緊,怕你面子上掛不住……」 汪來喜的姿勢仿佛真喝多了一樣趴在山岩上,打著酒呃,無力的揮動著手臂:「誰,誰敢說我?娘的,喝兩杯酒,也算犯法麼?哪一條幫規……不准人喝酒來著?」 那兩位仁兄互覷一眼,臉色全不怎麼好看,其中一個惱怒的道:「領頭的不像領頭的,簡直在作踐人嘛,老是喝得像只醉貓般回來,光我當班就已遇上三次,我們到底是守衛還是專為伺候他來的?」 另一個擺手示意,好像對他們心目中認定的這位「何二頭兒」還有所忌憚,只是搶上幾步,伸手就待過來攙扶…… 雙方的距離是這麼個接近法,汪來喜身子一翻,那柄鋒利無比的匕首已毫不費勁的送入對方心窩,而這人的同伴甚至尚未看清是怎麼回事之前,潘一心的雙腿已絞上他的脖頸,但聞「喀嚎」一聲,人已一灘爛泥股頹倒。 楊豹竄身而出,低叱一聲:「進去!」 五個人急忙潛入洞中,仍由汪來喜引領,小心翼翼的貼著石壁向內摸進。 這「七轉洞」原先似乎是個天然洞穴,石質粗糙卻堅硬,凹凸不平的洞頂及壁面,呈現著乾燥的青灰色,殊少人工雕鑿的痕跡,洞裡面彎曲度雖然寬窄不一,但一般而言還算敞闊,尤其兩頭通風,空氣流暢,倒是個別具一格的好所在。 經至第二個轉折的當口,壓來喜以手示意止步,他自己先搞向前去暗地窺探,發覺果然又有一個漢子在彎角對面守衛,那人似是極端無聊,來回踱個不停,一面還連連打著哈欠。斜支在壁腳的,是一把系著紅綢的鬼頭刀——許是太平糧吃多了。這傢伙居然將兵刃都擺在一旁風涼著啦。 汪來喜又向四周巡視一番,待確定沒有複哨,這才回頭朝潘一心打了信號.於是,潘一心淩空飛騰.雙腳猝剪,那人只見光影倏閃,脖子已經軟搭搭的垂到胸前! 第三個轉折處沒有哨卡,第四個轉折處也沒有,不過他們卻發現有井然相對的多扇木門根列在這段間距內,顯然,裡面都是分隔的石室了。 等繞過這兩處曲折,來到第四個彎角所在,前行的汪來喜悄悄伸頭一看,乖乖,在這一段較寬的洞穴甫道裡,竟面對面門神也似站立著八名彪形大漢,八個人八柄鬼頭刀全提在手上,可是沒有半點馬虎味道! 由這等森嚴架勢判斷,顯然「白麒麟幫」的機要重地已在眼前,如果要摸進那機要重地,必須得經過這八名守衛,待解決這八名守衛,亦並不算十分困難,問題只在於——如何解決他們卻不至打草驚蛇? 楊豹一見江來喜的表情有些發愣,不禁也湊上前去探視究竟,汪來喜退後兩步,附在楊豹耳邊細語:「娘的,霍春泉不錯是點撥過,說這裡有哨卡,但卻沒指明有這麼多,豹哥,你看看吧,一共是八員,要怎麼收拾才叫妥當?」 楊豹聲如故蛇:「最要緊的是不能讓他們出聲呼救,而且我們行動間亦必須毫無聲響……來喜,眼看著就快淌進藏寶所在,可萬萬不能露了痕跡,功虧一貫呀!」 汪來喜皺著眉直搖頭:「一個兩個還容易對付,這一傢伙竟是八個,誰也沒有把握能同時封住他們的嘴!」 緊靠在一邊的繆千祥忽然壓著嗓門道:「來喜哥,你忘了你的『陀螺飛蝗箭』了?」 汪來喜凝重的吸著氣:「沒有忘,怕只怕沒有絕對把握,眼前可冒不起險!」 楊豹咬著牙道:「不管了,就用你那寶貝試試看吧,橫豎使哪一種方法都沒有把握,充其量也不過同一個結果,試了總比不試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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