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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石殿中的空氣,有刹那間的沉寂;關孤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我預料他們該趕來了。」

  夏摩伽恨恨的道:「原來起先他們是來不及趁場熱鬧的!」

  關孤淡淡的道:「這不知是我們的不幸,抑或是他們的不幸,對『白衣教』而言,只怕他們急著來淌著灣渾水,並不會是一樁愉快的事。」

  不屑的一撇唇角,江爾寧道:「『白衣教』那幹牛鬼蛇神有什麼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莫非還強得過『火珠門』『三人妖』那些死鬼去?連這幾撥角色都被我們擺平了,『白衣教』尚充得什麼人士?至多也只是讓我們耗費一番手腳罷了!」

  搖搖頭,關孤道:「此時此勢,江姑娘,『白衣教』所可發揮的牽扯力量便要比諸往常為大,你千萬不能小看了他們!」

  江爾寧不服的道:「此時此勢,他們都服了仙丹靈藥不成?個個恁空增長了一申子功力?否則為什麼這些人的牽扯力會突然加強?」

  關孤毫不動氣的道:「因為我們的力量削弱了——,南宮兄子俊兄都不在,我、摩伽、李發全受了不輕的傷,甚至連你也行動不便,江姑娘!在這種情形之下,對方的援兵,是否力量上就等於變相的增強了?」

  江爾寧呐呐的道:「這個……」

  胡起祿暗暗高興——江爾寧總算被逼窒住了一次——他緊接著搭腔:「關老大說得不錯,我們固不能自挫銳氣,可更不能輕估敵人;關老大!『白衣教』這趟來了二百餘騎,自教主以下五名『大金頂』全跟來了,可謂傾巢而出,聲勢不小,我們可不能不預為防範……」

  關孤冷沉的道:「『白衣教』教主『雙旗』宮九如,為人陰鷙多疑,城府極深,尤其他在兩個以鋼絲編裝而成的三角旗上有其獨到的詭異造詣,頗不易與;他手下有五名硬把子,就是方才老狐狸所說的『大金頂』,此五人白袍金冠,扮像怪誕奇突,但卻是『白衣教』的五名重要人物,這五個人是『小羅漢』尚皓、『銀鈴子』汪修道、『黑刀手』洪長貴。『角牛』楊烈、『黃竿』馬海全,他們的功夫,亦各有所長,皆非泛泛,再加上二百名驍騎,這股力量,對我們也是能形成相當的威脅……」

  李二瘸子義形於色的道:「關老大,莫忘了我也有一批派得上用場的弟兄供驅使!」

  胡起祿道:「這個當然,二瘸子!你的人到時候少不了有借重之處,但這一仗,我認為智取較力敵來得適宜,關老大以為然否?」

  關孤道:「你可已有了什麼應對之策?」

  胡起祿笑笑,道:「還得再斟酌斟酌,不過,要比出點子、耍花招,恐怕『悟生院』那一邊就多少差了一點。」

  關孤道:「但也不能小覷了他們,老狐狸,那些人也全是專門出歪主意的行家!」

  摸摸八字鬍,胡起祿自傲的道:「別的不敢說,若提到動腦筋麼,我老胡可是『祖』字輩的人物了,在我靠這一門吃喝的辰光,『悟生院』的夥計們還只懂得掄拳頭、紮馬步的賣硬功呢!」

  江爾寧插嘴道:「說說看你的高見能否派上用場,老狐狸!這是件拼命的大事,光用嘴嗆喝可令人放心不下。」

  胡起祿忙陪笑道:「我省得,我省得!老胡幾曾出過差錯來?」

  江爾寧道:「那麼,我們都在洗耳恭聽你老人家的卻敵妙計了。」

  胡起祿又黑又皺的一張瘦臉上浮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他慢條斯理的道:「細節麼,尚待再加琢磨,不過原則卻已決定了。」

  關孤也相當重視的道:「什麼原則?」

  胡起祿清清嗓門,沉聲道:「主動,關老大!」

  想了想,關孤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應在此坐候對方找上門來,反該主動去向『悟生院』挑戰?」

  胡起祿頷首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一聲冷笑出自江爾寧的鼻腔,她譏誚的道:「我說胡老仙,我看你八成是吃錯藥了,居然想出這麼一條嗖主意來,我們雖然並不畏懼『悟生院』殘存的這股惡勢力,但傷獸反啄,凶性仍大,我們如今情況不佳,事若臨頭,自得豁命拼抗,可是,人家找不著我們反倒搶著去招惹人家,這個『妙策』,豈非硬是豬八戒照鏡子——自尋難看?你出的

  點子,卻叫人怎生恭維法?」

  胡起祿皮笑肉不笑的道:「江姑娘!我們出去找機會對付敵人,總比坐在這裡等敵人來堵上我們一窩子要強;人一旦動開了,便有遊移回轉、進退自如之妙,局處一隅,則呆板緩滯,失之靈便,大大不是兵家制勝的道理!」

  哼了哼,江爾寧道:「眼前我們將傷兵弱,力量大減,此時此地,悶著頭去喝風吃沙,四處奔命,和一撥最狠辣的對手捉迷藏,老狐狸!真叫合宜嗎?」

  胡起祿不溫不怒的道:「沒什麼不合宜的,兩軍拼戰,其勝負之分,並不在於表面上力量的強弱,亦非為形勢上優劣之判,千變萬化,法則不一,而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唯不可缺者有二:自信勇氣。我認為,我們目前至少這兩樣是足了。」

  江爾甯大聲問關孤道:「關大哥!你同意老狐狸的做法?」

  關孤平靜的道:「我很贊成,江姑娘!」

  氣得小嘴噘起,江爾寧悻悻的道:「你,你就是和我唱反調,什麼事都故意與我作對!」

  搖搖頭,關孤道:「江姑娘,你錯了,在我們自己人當中,我不會唱任何人的反調,更不可能與任何人作對小誰的主張合乎道理,我便支持誰,誰的看法適應情勢,我就贊同誰。在這種需要以生命為賭注的爭鬥上,我個人的喜惡愛憎並不存在,只有就事論事,為大家活下去或儘量增加活下去的機會而盡心力。」

  夏摩伽接口道:「事實上,關老大,胡老兄的高見確有道理;『悟生院』從來行事的傳統都是兇悍強烈的,他們陰詭狡詐、手段狠毒,慣於聲東擊西,神出鬼沒,他們是活躍的、飄移的,有如旋飄的卷風,充滿了機動性!因此,我們也只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坐以待斃,遠不如奮而挑戰的成功希望大,當然,就是技巧與方法上,還得再做妥善的策劃。」

  ◎第七十八章 生死頃刻

  胡起祿道:「夏老兄說得對,這一點,老胡我自有主張!」

  於是,江爾寧只好悶聲不吭了——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掌舵的也已定下了航向,她除了跟著朝前進,還能表示什麼?

  李二瘸子慎重的道:「起祿!別忘了,關老大、夏老兄他們身上都還帶著傷,安排行事的辰光,這些情況全得列入考慮,免得到時候出了漏子……」

  胡起祿正色道:「當然;但我不得不明白指出,儘管我們施策用計,以分散化解各個擊被的手段為主動制敵的原則,可是大樑仍須關老大、夏老兄等幾位來扛,他們少不得要冒風險,擔著千斤重任,大大的辛苦一番!」

  圓眼立睜,李二瘸子嚷了起來:「關老大和夏老兄他們,人已傷成了這副模樣,怎麼還能把全付擔子加在他們身上?我們又是幹什麼吃的?莫非只在一邊看風景、乘風涼?起祿,你這打算,叫人心裡不服!」

  胡起祿慢吞吞的道:「不是我小看自己,更不是低估了二瘸子你,我們設陷坑虎、布網擒狼,所要對付的角兒都是兇悍得緊的一干橫貨,一旦圈套給那些橫貨套上了脖頸,卻得有個來縮扯扣結,二瘸子!你成呢、還是我成?」

  呆了呆,李二瘸子道:「我們可以豁力試試……」

  噗了一聲,胡起祿道:「試試?這種事情豈是輕易試得的?一個試不巧砸了鍋,老命都得墊上!二瘸子,我便明說了吧,我能出點子、想花樣,你可以跑龍套、敲邊鼓,但一到了虎狼落坑的辰光,真正下手剷除的正主兒,只有關老大及夏老兄他們才夠得上份量!」

  咽了口唾沫,李二瘸子道:「好歹,我們也得盡上心力,在一旁幫襯才對!」

  胡起祿道:「這還用說,但總要記得量力而為,否則事砸了命賠上,才叫他娘的孫!」

  關孤忽然問道:「老狐狸!大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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