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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馬長盛信心十足的道:「憑『真龍九子』的全部人馬,憑「火珠門』的所有好手,憑數百名孩兒,會攔不住關孤有限的幾個毛人?」

  金重祥道:「假若他們潛行過去了呢?別忘記『絕春穀』乃是他們必經之路,也是最後攔截他們的機會!」

  馬長盛幸然道:「你何不說他們全飛過去得了,哪就更一了百了啦!」

  一邊的崔涼忙道:「真是的,我們自己人在這裡瞎抬杠有什麼意思?好像還煩得不夠似的!」

  金重祥揉揉臉,意態索然的道:「好了,淨是唇舌翻動,口也幹了,咱們回帳篷裡喝上兩杯潤潤喉吧!」

  咽了口唾液,馬長盛立即笑道:「這還像句人說的話,娘的皮,一陣折騰下來,不獨嘴幹,肚子也早就餓了,喝上兩杯之外猶得好好吃上一頓!」

  金重祥道:「五哥,你真不愧號稱『饕餮』。」

  馬長盛眼珠子一翻,道:「就憑你這句挑剔的話,就十足十的稱得上為『睚眥』了!」

  崔涼不奈煩的道:「走吧走吧,別又頂了起來——」

  他正說到這裡,遠處的道路上,業已傳來一陣「吱呀」的獨輪轉動聲,三個人立時回頭望去,嗯,可不是,前頭路上一個粗漢正吃力的推著一輛獨輪車走了過來,車的兩邊木杠上,各依坐著一個人,因為向著陽光的原故,他們一時炫花花的沒看清坐在車的人的面容。

  心裡沒來由的一跳,金重祥低促的道:「唏,我覺得有點不對路——」

  崔涼卻笑笑道:「我怎的沒這種感覺?」

  粗枝大葉的看了一眼,馬長盛不奈煩的道:「走吧,一輪獨輪車上坐著兩個土娘們,有什麼不對路的?莫不成關孤還會從輪軸心裡蹦出來?」

  ◎第六十四章 強、倔、英雄膽

  金重祥手搭涼棚,凝目注視,那輪獨輪推車上,分左右各依坐著的,嗯,是兩個女子,左邊的一個神色委頓,面容憔悴又蒼白,身上更到處纏著白布——顯然是受了傷的模樣,右那的個卻是個尋常村女的打扮,並不起眼,她們靠在木杠擱手上,兩個人的表情平靜,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急躁的往回走了幾步,馬長盛叫道:「老六,回去啦,這有什麼好瞧的?」

  崔涼也道:「六哥,我看這車上的兩個女人不會有問題吧?」

  金重祥搖搖頭,冷沉的道:「不然,我認為有盤潔一下的必要!」

  馬長盛氣嗖嗖的道:「你還是趕快找地方睡上一覺吧,老七,你簡直草木皆兵了!」

  金重祥固執的道:「五哥,你們先走一步,我得截下這輪獨輪車來仔細查問查問,不知怎的,一見到車上的兩個女人,我就有些狐疑,本能的心裡起了警惕,這像有一種默默中的感應——她們或許有問題!」

  嗤了一聲,馬長盛吊著眼珠子道,「一個要死不活的女人,一個土頭土腦村氣十足的婆娘,這就激起你的狐疑,太行事過敏了!」

  崔涼接口道:「我也看不出她們有什扎眼之處,別再像你先前硬要掀人棺材蓋一樣鬧笑話了,你確實須要休息休息……」

  土坡上,隱在石隙中的關孤,當然也發現了這幕情景——他的雙目圓睜,汗水滾滾順額淌落,無形中呼吸也急促起來,是的,獨輪車上的兩個女子正是江爾甯偕同舒婉儀,只是,她們來得太早了,比原定的時間提早了很多!

  這時——

  金重祥欲待上前盤查的心意更形堅定,他大聲道:「五哥,車上的女子為何受傷?而且顯然乃利器所傷,否則她不會包紮得如此縱橫累贅,尋常的碰撞之傷斷斷乎難以形成此狀,然則一個女子在何等情形之下會遭利器所傷?因為這女子必是江湖中人!」

  馬長盛道:「江湖中人又待如何?女子闖江湖的多得很,現下我就能給你舉出兩籮筐的人名來!」

  金重祥立道:「這女子身受利器所傷,但與她同行的卻是一個村婦,這是怎麼回事?其中有何蹊蹺?五哥,一定要探明!」

  馬長盛不感興趣的道:「管他怎麼回事,再蹊蹺也未曾涉及我們的任務範圍,與我們可謂風馬牛不相關,她們扯她們的卵蛋去,只要不是我們要拿的人別的就一概不管,而我們要拿的人當中沒有這兩個,何須去徒費功夫的替自己找麻煩?」

  金重祥注視著業已來到面前的那輛獨輪車,突然他迎上兩步,面色冷峭的舉手攔阻——

  一見金重祥如此回執己見,馬長盛不禁心中有氣,但卻不便在些際發作,頓時,他拉長了臉,悶不吭聲的站向了一旁。

  獨輪車戛然而止,推車的是一個粗手大腳,滿臉老實像的莊稼漢,他挺著腰將「車肩帶」扯緊,一面抹著汗陪笑道:「大爺,你也想雇車?」

  金重祥看也不看推車的一眼,管自來的到江爾寧的身邊,雙目如刃也似筆直打量著江爾寧。

  同時,江爾寧也夷然不懼的還視於他兩個人,就這樣一站一坐,氣氛僵窒的互相「瞄」將起來。、

  另一邊,易容改扮成村女模樣的舒婉儀卻不禁心頭急跳,暗裡驚慌,她惴惴然不知怎麼辦才好——

  於是,金重祥凜烈的開了口:「你們是幹什麼的?」

  江爾寧硬梆梆的道:「你們又是幹什麼的?」

  金重祥臉色一沉,惡狠狠的道:「先回答我的話!」

  江爾寧冷笑一聲,道:「我一不犯王法,二未喪私德,你這樣子又不似官府衙役,公門差人,我憑什麼要先回答你的話!」

  金重祥大喝道:「好好刁的賤人!」

  唇角一撇,江爾寧不屑的道:「簡直是個毫無教養的瘋子!」

  金重祥勃然大怒,他逼前一步,厲聲道:「賤人,你是在找死!」

  江爾寧潑野的道:「好呀,我正活得不奈煩了,幾天前沒叫仇家擺平,今天說不定會由你這大老爺慈悲,渡我過此人生苦海——只是,你有這個本事嗎?」

  氣得額角青筋暴浮,雙目圓瞪,金重祥自齒縫中「嘶」「嘶」吸氣,他一字一字的道:「刁蠻賤人,我立即可以活剝了你——」

  江爾寧尖銳的道:「你來剝吧,這才顯得你英雄蓋世,威武稱尊,多風光呀,向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施毒手,日後正可做為你揚名立世的依恃,宣照天下,這位大爺可是厲害著呢……」

  金重祥大吼道:「你這刁婦——」

  一側,崔涼走了上來,冷冷的道:「看不出,你這女人倒是相當難纏,利口利舌的潑辣得緊,只不過,你找錯對象了!」

  江爾寧揚揚眉梢,道:「真是怪了,我們走我們的路,既未惹著也未沾著各位,你們卻橫裡攔車,惡言惡語,這是哪門子的威風法?而又只准你們開口傷人,就不許人家回聲抗辯?你們跋扈囂張不說,反倒指我難纏了。」

  崔涼陰惻惻的道:「看你的舉止談吐,也似江湖同道了?」

  江爾寧哼了哼,道:「江湖人不錯,但未必與你們『同道』!」

  金重祥臉色鐵青,道:「妮子,你出口之前,最好再三斟酌!」

  江爾寧摔摔頭,無畏的道:「我行得正立得穩,心裡坦蕩光明,有什麼說什麼,該怎麼講就怎麼講,沒有斟酌的必要!」

  金重祥雙手驀的緊握,他大聲咆哮:「滾下來,我這就收拾你!」

  江爾甯冷硬的道:「我負創在身,行動不便,但卻也不會叫你唬住,甭在那兒扮人熊,是種的你就過來試試!」

  金重祥幾乎把肺也鼓炸了,他咬牙切齒的道:「不知死活的賤人——」

  崔涼伸手一攔,皺眉道:「老七,如今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何苦再增麻煩?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蠻丫頭,若是也與她一般見識豈非眨低了自己?」

  金重祥陰森森的道:「怕只怕,她不是像她表面這樣幼稚和冒火——我看這賤婢骨子裡十之八九另有花巧!」

  江爾寧憤然道:「我即便另有花巧,也與你們無干,這簡直叫無是生非,我看,你們是吃飽了飯沒事做,撐得慌了!」

  金重祥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的道:「我對你,忍耐已經夠了——賤人,下來!」

  索興往橫杠上一靠,江爾寧淡淡的道:「我不。」

  臉上是一片蕭煞冷厲,金重祥道:「下來——」

  江爾寧閉上眼,道:「你動手吧,看看你有多麼個英雄法!」

  踏上一步,金重祥雙手微提,語音僵木:「你還要使刁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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