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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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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俊仍欲勸說:「關兄,我的意思——」 關孤柔和卻堅決的道:「不要再增加我的苦痛與不寧,子俊兄,這件事我們現在不討論,過些日子,好嗎?」 勉強點點頭,豐子俊道:「好吧,但過些日子你卻一定要明白表示,不能含糊蒙混!」 關孤沉重的道:「我會的,子俊兄。」 打了個哈欠,豐子俊道:「那麼,你歇著吧!」 望望天色,關孤笑道:「該我的班了,你去歇著吧,我來守夜。」 轉頭瞧向篷車底下酣睡著的南宮豪與李發二人,豐子俊羡慕的道:「這兩位仁兄可真是『高枕無憂』,睡得香甜,叫我,就辦不到。」 關孤安詳的道:「有些人是這樣的,拋得開心事,看得談逆境,該做什麼做什麼,不會對尚未到來的苦難有所憂慮……」 豐子俊道:「這樣的人真是有福了。」 關孤閉閉眼道:「明晚,我們便可抵達『古北口』。」 豐子俊神色一凜道:「不錯,這是最後一關,能否脫險,就看這一關了!」 關孤沉默了一下,道:「我們是勢在必闖,對方卻勢在必得!」 豐子俊有些伍仲的道:「勢在必得?」 關孤低緩的道:「我們很清楚,只要闖過此關,便達坦途,同時,他們也很清楚,目前只有在這最後一道卡上能有把握攔截我們——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因此,他們將不擇任何手段不惜任何力量,不顧任何困難的攔截我們,他們會傾以全力,他們會像瘋狂一樣達到這個目的,否則,只要我們一旦脫困,『悟生院』的威望,名聲,信譽,即將一落千丈,永難複升,這是禹偉行及『悟生院』那一干奴才所無法忍受的……」 豐子俊咬牙道:「我們只要擇一撐,只要挺一挺,一待出關,就是我們的天下了,在那裡,我們可以大大方方,堂堂皇皇的與『悟生院』來幾場硬拼——如果他們有膽量追來關外的話。」 搖搖頭,關孤道:「他們不會傻到追出關外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他們比誰都明白,在關外,他們人地生疏,耳目不靈,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條件一樣不備,他們會蠢到在此等狀況下以遠兵攻堅?」 抹去眉梢上的一滴露珠,關孤又低沉的道:「所以,他們曉得只要一旦讓我們出了關,他們的希望即將破滅,他們便會拼盡全力于關內達成目的,『古北口』,便是他們達成這目的的最後一個地方了!」 志忑的,豐子俊道:「說真話,關兄,明天闖『古北口』,你有把握麼?」 臉色是悒鬱又陰暗的,關孤晦澀的道:「一點把握也沒有。」 咽了口唾液,豐子俊道:「那……那不很危險?」 關孤頷首道:「是很危險,所以我這幾天來一直在想,想希望能想出一條計策過關,子俊兄,這次闖『古北口』,我們要一半智取,一半力敵,若是光憑武力硬拼是辦不通的,非但辦不通,而且准砸。」 心腔子「撲通」一跳,豐子俊吃驚的道:「准砸?」 點點頭,關孤道:「若是光靠武力的話,不錯!」 豐子俊憂慮的道:「那要怎麼辦呢?這條計策,你可曾想妥了?」 關孤道:「已有個概念,尚未成熟,所以,我至今無以成眠!」 豐子俊焦灼的道:「你可得快點籌思妥當才是,關兄,你這一說,我的心全涼了一半……我以為以我們幾人的聯手之力,應該可以硬間得過才是!」 木然一笑,關孤道:「你錯了,子玻兄,你太低估了『悟生院』的力量,尤其低估了禹偉行的手段,如果我們硬拼明間,可以說希望渺茫!」 有些不大服氣,豐子俊道:「不一定吧?」 關孤緩緩的道:「一定的,子俊兄,我給你一分析,你便會明白找這樣說不是危言聳聽了,『悟生院』如今的『前執殺手』群中,『真龍九千』尚有『貝廈』谷南,『螭吻』左勁寒,『蒲牢』賀大冒,『饕餮』馬長盛,『蜍夏』崔涼,『睚眥』金重祥,『椒圖』公治冠等七八,這七個人已足足可以罩住你與南宮兄、李發三個而有餘,他們另尚有『紅旗執刑』『雙面人』竇啟元……」 他抿抿嘴又道:「此人武功之悍強也不在任何一個『前執殺手』之下,再加上『黑即君』莊彪,『玉魔女』程如姬,以及幾名功力不弱的頭領,以『悟生院』院主禹偉行為首來對付我,我致勝之望也就極小了…… 「此外,你別忘了『悟生院』的盟幫『綠影幫」及『火珠門」』 他沉思一下,接道:「他們的力量也不可忽視,而我們如果全被『悟生院』的高手纏住,你叫誰再去應付這批人?又叫誰去保護舒家母女?說句難聽的話,恐怕連我們自身也保不住了!」 豐子俊的形色頓時沉黯下來,他喃喃的道:「可不是……」 搖搖頭,他又遭:「關兄,以你的武功造詣來說,抵敵禹偉行他們幾個人莫非也這麼沒有把握?」 ◎第五十四章 德、威、感頑石 關孤冷靜的注視著豐子俊好一會,然後,他以一種微帶低啞的語聲道:「你這樣說,我不怪你,子俊兄,只因為你太不瞭解禹偉行這個人,他有極高的智慧,狡詐的心思,迅捷的反應,而且,冷酷狠毒無比,他的武功之精湛詭異更是一般人所難以想像的,就以我今天的藝業修為來說,我並不怕他,也不忌諱他,但是,我卻沒有把握說可以贏他,他看過我出手,我也看過他出手,我們彼此之間卻還沒有較量過,子俊兄……」 他頓了頓又道:「雖則我與他未曾實際上較量,可是我亦清楚他非常難鬥,難鬥的程度,只怕會超過我以往所有遭遇過的對手……我早知道,我與他終將會有一天作場生死決戰的,那一天的到來,在我與他來說,全會是一種深刻又綿長的痛苦……我們誰也不敢誇口能以得勝……」 咽了口氣,他又低緩的道:「不過,禹偉行在這種拼鬥的方式上,他會儘量挑選能使他最獲勝的法子,換句話說,他不會以一己之力單獨鬥我,他將增加幫手,如此一來,我的勝算之望便乃十分淡薄了……」 豐子俊禁不住憤然道:「什麼?他居然會以多吃少,以眾淩寡,禹偉行若是真個這樣做了,他的顏面何存?威信安在?尚有什麼骨氣人格可言?他終是個江湖上的霸主呀,怎能這般不守江湖上的傳規?」 淡淡笑了,關孤道:「禹偉行幾十年來一向遵守他的行事信念,永遠不變——只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要求的是他想得到的,至於如何得到,他素不考慮,而且,子俊兄,多數人的眼光全盯著那勝利者,又有誰會來探問那倒在地下的失敗的人是如何失敗的?喝彩與歡呼是朝著站立的人——縱然他不值如此,千百年來,人性的表露不皆像這個樣子麼?」 長長歎喟,他接著道:「骨氣,人格,江湖傳規,在禹偉行來說,早就變成一堆遷腐又黴爛的廢物了,他所注重操作是他的基業,他的財富,他的權力與地位,他不借踐踏名教,鄙夷禮法,唾棄道義,只要他所求的能建立在他一向期冀的自我國度裡!」 唇角痙孿著,豐子俊呐呐的道:「這是個惡魔……」 關孤淒淒的道:「多少年前,他已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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