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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於是——

  溫幸成慢慢追到關孤身邊,他陰冷的道:「賤人,我會要你依從的!」

  驚愕的,舒婉儀忐忑的道:「你想做什麼?」

  狠辣的一笑,溫幸成道:「問得好,賤人,我告訴你我想做什麼,首先,我要踩斷關孤一條腿,接著,我將踩斷他另一條,然後,輪到他的手臂,我會慢慢的,活生生的逐一給他拗斷,再接著,我要挖出他的雙眼,敲掉他的牙齒,撕下他的耳朵,跟著,我會一根根踩碎他的肋骨……」

  眼珠子翻了翻,他又道:「直到你答應與我交合為止——你什麼時候點頭,我就在進行到什麼部位住手,當然,若你狠下心腸堅持到底,我也不會有任何損失,痛苦的將是關孤,因為,嘿嘿,我也會一路把他淩遲生剮到底!」

  一下子全身血液都似凝固了,舒婉儀悲切又恐懼的叫:「不可以……你怎能這樣做?」

  溫幸成一隻腳踏上了關孤的腿膝蓋,好笑道:「你看看我能不能這樣做?」

  冷靜地,關孤道:「由他去吧,舒姑娘,不用管我。」

  溫幸成憤怒的道:「好一個臨危不亂的大英雄,姓關的,你可得一路裝到底!」

  面容冷漠,關孤鄙夷的道:「我比你強得多。」

  於是,溫幸成立即將並于關孤膝蓋上面的腳板加重了壓力——關孤的雙腿原是併攏著被那皮索捆得弓起的腳踝處又擱著腳鐐,如此一來,他曲彎的右腿便筆直貼到石地上,而溫幸成有絕對的足力可以將他的膝蓋骨踩裂,甚至將他的腿骨踏斷,現在,當關孤的腿彎甫一沾地,他的臉色業已透了青!

  嘿嘿冷笑,溫幸成逐漸加重力道:「充好漢呀,姓關的,怎麼不充了?」

  哭泣著,舒婉儀心如刀絞的哀求:「別這樣……溫幸成,求求你別這樣……你放過關壯士吧……求你……」

  黃豆大的汗珠自關孤額門滾滾而落,他的面容又自青轉紅,雙目怒睜欲裂,牙齒緊咬,全身抽搐,臉上的肌肉迅速扯動,他喘息著,顫抖著,但硬是沒有吭出一聲。

  舒婉儀拖動著嵌在石壁中又連接在腕踝上鐐銬鐵鍊,「唏哩嘩啦」的往前爬,她尖銳慘怖的哭號:「放了他……放了他……你可以糟蹋我……你不能這樣折磨他啊!」

  關孤石破大驚的怒叱:「回去——我寧願灰飛骨糜,也不能使你清白玷污!」

  伏在那裡,舒婉儀披頭散髮,痛哭失聲:「不,關壯士——不,我認了——我們累你之深——已經足夠我們以生命——做補償——關壯士,我不能再任——你——受苦!」

  溫幸成重重一哼,更加重了力量,足踏處,已有輕微的,骨骼遭受壓力時不勝負荷的「叱」「叱」聲響起!

  關孤只覺右腿痛徹心脾,緊繃欲裂,他嗔目大吼:「舒婉儀,你來得貞潔無暇,也要去得貞潔無暇,我死不足惜,我死不足歎,我已看夠了這人間世上的一切,我不須你為我犧牲——你回去,滾回去!」

  搖著頭,舒婉儀位如杜鵑啼血:「關壯士——我們負你大多——便稱了他的心吧——關壯士——我可以死,可以任他侮辱——但我再累你不得——」

  關孤咬牙切齒,目毗俱裂,他錐心刺骨,聲嘶力竭的慘呼!

  「住口——我為的是什麼?求的是什麼!你怎能如此軟弱?如此糊塗,如此不知利害?回去……回……去……」

  淚摻著血,舒婉儀泣叫:「不,關壯士——不,叫他殺了我吧,糟蹋我吧——關壯士——你付出的已太多了,關壯士——他好狠毒——我怎能叫他如此酷待你——不要顧慮我——能對你稍做報答——就是粉身碎骨,受盡玷污——我也甘心——情願——」

  關孤雙目如血,兩眼凸突,全身氣湧脈張,他厲烈的吼:「我寧叫他活拆了也要保持你的清白,舒婉儀,你要成全我,我決不接受你的退讓,決不接受你的自我犧牲,你要顧到我的自尊,瞭解我的痛苦,你回去,你不准做出有辱名節的事,否則我死而目不瞑,魂不安!」

  抽搐著,痙攣著。顫抖著,舒婉儀悲哀的呼叫:「原諒我——關壯士——原諒我——溫幸成,我答應你,你還不拿開你的腳?」

  狂笑一聲,溫幸成猛將踏在關孤膝蓋上的腳移開,得意洋洋的道:「好一幕『卿須憐我我憐卿』的活劇,真動人哪,溫二爺總算大開眼界,大飽耳福了!」

  關孤急怒悲憤的厲吼:「舒婉儀,你怎可以如此做?你怎可以?」

  幽幽咽泣著,舒婉儀慘然的道:「對不起,關壯士,我除了這樣別無選擇……關壯士,你寬恕我,只要你不受折磨,我這身子……亦複何惜?」

  令人顫慄的嘶號著,關孤「哇」的嗆出一大口猩紅的鮮血來,他摧肝位血般痛心的大叫:「下賤,無恥,污穢,你們都給我下地獄去!」

  ◎第四十三章 恨、辱、憤成力

  怔窒了好一會,舒婉儀淒涼的一笑——笑是慘白的,融在盈盈淚水中,她向關孤送去幽深的一瞥,然後,拖著身子又回到角隅。

  刺耳的奸笑著,溫幸成大喇喇的走了過去,蹲下來,開始毛手毛腳的為舒婉儀褪脫衣裙……

  臉上是一片冰冷摻著一片僵木,一片羞辱揉著一片麻痹,舒婉儀淚痕染血,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反應,在身體的微微顫抖中,她任由溫幸成那雙汙髒的雙手替她寬衣解帶……她深切明白,這一身的幸福、名節、閨譽、尊嚴、清白、即將在片刻之後蕩然不存!

  關孤用力扭過身子,面對石壁,他閉目定心,形態僵寂,然而,淚水沿著他的眼角汩汩流淌,他的心碎了,神傷了,老頹了,近三十年來他不知男兒淚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如今,他嘗到了,才曉得竟是如此酸辛,如此苦澀,如此痛楚,如此的錐心刺骨……

  自古以遠,壯士無顏,英雄未途,便是最悲慘的事,現在的關孤,其感受上的悲切,魂魄深處的哀傷,可以說是無與倫比又無可言喻的;世上的痛苦,少有能和這種至極的創痕相較擬,那是自尊的破滅,信心的沉淪,希望的幻寂與理想的消逝,那比生命的殞落猶更要來得令人顫慄及可悲!

  耳中,關孤聽到衣裙的悉嗖扯動聲,聽到肉體的接觸聲,聽到舒婉儀強制住的啜泣與呻吟,也聽到溫幸成那種來自獸性的喘息聲,舒婉儀哭了,卻應合著溫幸成的淫笑,於是,亙古以來,那樣原始的,猥褻的節奏便響了起來,多麼邪惡,又多麼粗陋,多麼羞恥,又多麼污穢……

  關孤的心在滴血,魂在呻吟,靈魄在顫抖,他暈眩了,朦朧了,在這片刻,他似已迷失了自己。

  四周仿佛響著厲獰的狂笑,惡魔的呼號,魍魎的尖嗥,似乎有血霧在迷漫,旋風在吹刮,赤焰在燃燒……

  一切歸向沉寂了。

  一切趨向虛幻。

  關孤的淚不斷,汗如雨,神色灰毀,在這似是永恆的片刻,他萬念俱灰,心靈破碎,將往昔的豪情壯志全飛化灰煙塵土!

  這段時間,宛若像千百年那樣良久,仿佛是一點一滴踏著瀝淌自己的鮮血渡過,說長,艱苦得似在地獄的煉火中煎熬炙烤,無論有形的無形的,全變得那麼灰澀,那麼淒黯,那麼恍惚又那麼僵冷了——

  終於,聽到了溫幸成那種滿足後的喘籲聲,他疲倦的猥膩的笑著,爬起來穿上衣裳,喉嚨裡猶發出咯咯的痰聲,他似是意猶未盡的又伸手在舒婉儀的身上撫摸了一會,然後,他才繼續悉悉嗖嗖的將自己穿戴整齊,好像他還以嘲弄似得的目光瞥視了這個盡為臣虜的石室中一陣,接著,他哼起俗俚的小調,步履踉蹌的啟門出去了。

  「吱喳」——門栓插上,「咋啦」——鐵鎖落扣。

  關孤仍然面對石室,雙目緊閉,冷寂如死。

  空氣中飄浮著來自一個少女肉體上的幽香,但這幽香卻滲與在另一種粗濁又腥膻的汗臭中——就宛似幽香也被汗臭屈辱了……腐濕的味道越形濃重,濃重得要把人的呼吸也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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