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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豐子俊想了想,終於毅然道:「好,我們就碰碰運氣吧,正如你所說,不一定的危險總比一定的危險來得容易選擇,我們當然就選那不一定的危險嘍!」

  關孤冷冷一哼道:「老實說,如果胡欽有什麼花巧要使,別看是老江湖,我也一樣能擺成他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

  豐子俊由衷的點頭道:「我完全相信。」

  頓了頓,他又笑道:「也許根本就是我們自己在疑神疑鬼,庸人自擾,那姓胡的既不知道我們是誰,更與我們無怨無仇,他何必坑我們?再說,他極可能和『悟生院』一點關係也沒有,連我們與『悟生院』的這樁公案都不見得會知道呢……」

  關孤淡淡的道:「希望是這樣才好,彼此全不吃虧。」

  這時……

  南宮豪匆匆走近,低促的問:「怎麼決定?到不到那什麼『含翠樓』去?」

  關孤悄細的道:「老夫人與姑娘意下如何?」

  南宮豪笑道:「還是全看關兄你的意思!」

  豐子俊接口道:「我們去,至少可以先避避風頭!」

  望了那四個等待得有些焦急了的白袍人一眼,南宮豪又湊近了點:「這幾位仁兄和那什麼胡欽,不會有問題吧?」

  關孤平靜的道:「現在看是不會,也希望不會,但誰敢確定?不過,我與子俊兄的意思是,寧可在這裡冒次險,也不願拿著舒家母女的安危去一路和他們硬幹!」

  南宮豪點頭道:「對,就這麼辦吧!」

  豐子俊小聲道:「大哥,你去向舒嫂子說一聲。」

  於是,南宮豪快步行向舒家母女那邊,對面的龔凡似已有些不奈了,他陪著笑臉,高聲道:「各位,家主人恭候各位大駕已經多時了,是否可以請各位這就賞臉偕往?務請各位不要見外推託……」

  關孤一笑,道:「好,龔朋友,我們去!」

  龔凡大喜過望,興奮的道:「多謝各位給兄弟這個面子,家主人定然更為愉快順心,各位,這邊請……」

  上前一步,豐子俊道:「龔兄,我們的車輛坐騎?」

  龔凡忙道:「不勞兄台掛心,這山助於後面看似無路,其實卻有一條窄道被林莽遮掩住了,那窄道尚勉可通行一車,兄弟自會交待手下代替各位將車馬趕至樓後妥為照料,各位只管隨兄弟前往就行!」

  說到這裡龔凡細眉微挑,笑道:「哦,兄弟真是糊塗了,尚未請教各位尊姓大名?」

  關孤用「渡心指」的黑犀骨劍柄摩挲著下額,一笑道:「江湖落難客,名姓不提也罷。」

  連連點頭,龔凡滿臉恍悟之色,忙道:「是,是,各位既有隱衷,兄弟自不便多問,呃,冒昧之處,尚請各位海涵,嘿嘿海涵……」

  他一回頭,向旁邊的三名白袍大漢道:「你們這就將各位貴賓的車馬趕到樓院廄棚裡頭,加點意給馬匹上料洗刷,車子也要好生弄弄乾淨。」

  三名白袍大漢躬身退去,關孤拱拱手道:「有勞龔兄了。」

  哈哈一笑,龔凡道:「哪裡話來,各位貴賓自遠方來,兄弟竭誠歡迎唯恐不及,些許小事何足一道?太客氣了,真是太客氣了……」

  關孤一拂頭巾下擺,道:「我們走吧,莫叫樓主久等了。」

  龔凡告了聲罪,在前領路,關孤隨著,後面,豐子俊扶著舒老夫人,南宮豪攙著舒婉儀,李發便照應著銀心,一行人開始沿著坡林中的間隙往山上行去。

  這片生滿了相思樹的斜坡是與後面那座名叫「如黛」的山連接著的,山勢並不太陡,且有樵道相通,走起來尚不太覺吃力,他們往上攀了幾盞茶功夫,便開始繞轉向山後行去,關孤這時明白,難怪他們未曾發覺那幢按說十分華美的「含翠樓」,原來這幢樓閣乃是建築在山背後呢……」

  山是青翠的,綠鬱的,有一種清新涼沁的韻息,微風輕輕吹拂著,更加抬人,走在其中,不覺充滿了安詳寧靜的感受:周遭仍悄寂,風翻動青綠的樹浪葉花,別有一股舒泰的恬適……

  走在前面的龔凡回過頭來笑道:「不急,慢慢走,就快到啦,喏,轉過前面那道山彎,再經過一片桃林,就能看見『含翠樓』的飛簷了。」

  關孤沉穩的道:「很好,目前來說,一切全很好。」

  又一行人繼續前行,轉過一個彎,「含翠樓」已然在望了。

  那是一座綠色的樓閣,建築的格局非常精美,非常典雅,也非常壯麗;兩層樓臺上覆以翠亮的琉璃瓦,簷角雄挺上翹的四面,形成一種人字式的雙邊體,樓上樓下,俱見朱欄相繞,曲廊回折,門窗皆雕花,配以青紗,在寬敞的門循上浮雕著一條栩栩如生白龍的大門外,是一道雪白的大理石平臺。

  平臺四周圍著同樣為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低矮柵柱,柱頭,卻鏤成一隻,惟妙惟肖的獅子蹲球形像,樓閣的背景是一片蒼翠欲滴的綠樹,左右卻襯以兩叢桃林,紅綠相映,越俱情趣。

  這座名副其實的「含翠樓」,確然稱得上畫棟雕樑,美侖美矣了,若非腰纏萬貫的富家翁,只怕是難得在這深山之中蓋起這幢華廈來的。

  跟著龔凡走完六級石階路上了平臺,關孤打量著眼前這幢樓閣,微微笑道:「龔兄,『含翠樓』果然氣勢不凡,造形高雅,尤在青山翠穀之中,更是悠然如神仙府第了。」

  龔凡回頭一笑道:「不給兄台客氣,這座樓閣確實耗了家主人不少心血,而且多年積蓄,全花費在這上面了……」

  踏著光滑明亮而紋理細密的大理石地面,關孤沉聲道:「此地不產這種石塊,想是自遠處購買運來的吧?」

  龔凡點點頭,道:「可不是,這種大理石非但價格昂貴,生產又少,家主乃是從鄰省三個不同產地以高價購來……」

  接著,他又有些炫耀的味道說:「這每塊石頭,其長俱為五尺,寬厚則為一尺,塊塊全打磨得尺寸相同,自產地以騾馬車馱至此,再經人工搬上山來鋪整妥當,加上雕刻修飾之費,每塊石頭的所耗,折算一下,差不多業已接近它本身重量的兩成銀子了!」

  關孤一笑道:「好驚人,如此一來,光是鋪砌這座平臺,怕就得上萬的銀子吧?」

  龔凡頷首道:「詳細數目兄弟不太清楚,不過,也差不多……」

  回頭等著舒家母女「絕斧絕刀」等五人上來,關孤吸了口氣,道:「此處景致逸人,氣息清新,真是個出塵脫世的好所在,龔兄,令居停可以稱為雅士了!」

  龔凡謙了一句,指著那兩扇雕花的棕褐色檜木大門楣,道:「兄台,看看那條門媚上浮雕的白龍……」

  循聲望去,關孤端詳著那條工筆細膩,刻摟精巧的白龍——龍身是舒展開來的,龍鬚伸張,龍角崢嶸,甚至連每一片鱗片也顯示了出來,那是就著門媚上的橫木雕成的,技藝不凡。

  關孤道:「嗯,手工很妙,是名家傑作,龔兄,這道門,想乃『白龍門』了?」

  龔凡哈哈一笑道:「正是,含翠樓的第一道門戶,兄弟就是這道門戶的執守啦——」

  關孤平靜的道:「龔凡必為胡樓主麾下大將之材,喻為看門執守,未免太謙,門戶為出入居室之唯一孔道,更乃得失所系之重地,胡樓主界任兄台以此大任,可見倚恃之深,這『護門衛』的職責,可是非同小可啊——」

  這時,「絕斧絕刀」南宮豪、豐子俊、李發等人已攙扶著舒家母女及銀心走上了平臺,南宮豪抹了把汗,四處觀望,「嘖」「嘖」連聲的道:「好漂亮的樓閣!」

  舒家母女是巨富大家出身,豪奢瑰麗的居庭見多見慣了,倒不覺得什麼,舒婉儀嬌喘吁吁的用一方小紗手絹印著客角的香汗,俏目流盼:「格局很好,景色也好,就是太偏僻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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