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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正在酣睡中的南宮豪與李發也被驚醒了,兩個人一骨碌翻身起來,分別抄著傢伙守到舒家母女與銀心那邊!

  腳步聲更近了,來人似是知道林中有人,更好像專為他們而來,毫不掩飾形跡的一直往這裡走來!

  就在關孤等人的靜默注視下,林深處已出現了幾條人影,嗯,果然正是四個,四個人打扮穿著全一樣……一式白的綢中與一式的鑲有金絲邊的白袍,渾身上下一片自,頗有幾分纖塵不染的味道!

  豐子俊迷惑的眨眨眼,低聲道:「關兄,看得出是哪一路的?」

  關孤輕輕搖頭,道:「一時想不起來,但又似乎有點印象。」

  豐子俊悄聲道:「可要先『盤道』?」

  冷冷一笑,關孤道:「不用,他們一定會自己表露身分。」

  於是,他們就這麼注視著那四個白袍人,而那四個白袍人卻也昂昂然的大步走向他們跟前!

  四個白袍人站成一列,隔著關孤與豐子俊約是五步的地方站住,為首一個細眉窄眼的角色首先向關孤十分恭謹的施了一禮,語聲溫潤的道:「家主人素性好客,尤喜廣結天下豪士為友,今見各位蒞寒山之下,特令兄弟前來,恭請各位賞臉駕往寒樓小作盤桓,更領教益……」

  關孤冷冷的道:「閣下是哪個碼頭的?」

  ◎第三十七章 惑、疑、不速客

  白袍人微微一笑,道:「家主人雖在江湖上薄負時譽,但卻未曾創幫立派,亦未開山燃香,僅是兩道中的過客罷了……」

  關孤面無表情的道:「令居停的尊諱是?」

  白袍人緩緩的,道:「『笑天魔』胡欽即是家主人,兄弟乃家主人麾下『白龍門』護門衛『錘手』龔凡。」

  濃黑的雙眉微掀,關孤淡漠的道:「如此說來,你亦就是『含翠樓』的人了?」

  龔凡謙和的道:「兄弟正是『含翠樓』樓主胡欽的下屬。」

  關孤問道:「你們樓主認得我們?」

  龔凡搖搖頭道:「雖未有幸識得各位,但四海之內皆為兄弟,家主人又愛廣結同道中人,各位遠來至此,也算有緣,家主人極盼能以略盡地主之誼,與各位把晤一番……」

  關孤笑笑道:「既不認識我們,怎知我們能擔當得起『豪士』二字?不錯,我們全是道中人,但也只是些江湖未流罷了,胡樓主昔日聲威遠震,名揚四海,如今雖已歸隱多年,其煊赫之慨仍不稍減,承胡樓主抬愛,青睞有加,我們十分感激,不過,卻因要務在身,急需趕路,胡樓主的盛情高誼,我們只有心領了……」

  龔凡忙道:「兄台何須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江湖中人,紅花綠葉原是一家,各位湊巧路經寒山之下,有此機緣,也是難得家主人滿腔熱誠,一片摯誠,欲待接納各位,各位豈好這般推託?不該不該……」

  「笑天魔」胡欽此人,業已於十年前自江湖退隱,他的一身本領異常精深浩博,不在幫,不在派,為人行事也是個不正不邪的人物,他在道上闖蕩之際,名氣相當的大,是個拔尖的角色,武林中人,有的說他好,有的說他壞,可謂毀譽俱摻,但因他出道的時間距關孤出道的年代中間有一段距離,是而關孤對胡欽並不算太瞭解,他所知道的也就是上述這些而已,關孤還曉得胡欽自江湖洗手之後,便斥鉅資蓋了一座豪華樓閣,悠哉悠哉的過著其富家員外般的生活,這座樓閣,即是「含翠樓」,可是關孤卻想不到,「含翠樓」竟然就在這附近,以前,他甚至還不清楚「含翠樓」,是建在何處呢……

  關孤沉吟著道:「我久仰胡樓主的大名了,而且知道他擁有一幢美侖美矣的『含翠樓』,卻未曾想到『含翠樓』竟然就在燕境,而且更在這座山上!」

  龔凡笑吟吟的道:「這山便叫『如黛山』,家主人在『如黛山』上建『含翠樓』,業已有七八年的時間了……」

  關孤平靜的道:「我出道晚,胡樓主歸隱得早,中間隔了一段年歲,況且以前亦未往來過,所以對胡樓主的生平為人尚不甚了了……」

  龔凡踏前一步道:「此去小留一時,兄台不就會彼此瞭解了麼?家主人豪邁磊落,心性爽朗好客,包管能與各位一見如故,開誠相納,兄台,請吧?」

  關孤忽然問道:「我們進此山坳之時,十分謹慎隱息,請問,令居停是如何發現我們的?」

  深沉的一笑,龔凡道:「非常簡單,『如黛山』山頂,我們有一座高搭的瞭望哨隱于林叢之內,每日十二個時辰,俱有人於哨中負瞭望之責,以防萬一對本樓不懷善意的惡客,人在高處,可以俯瞰四周動靜,清晰明確;老實說,各位在路上前行,尚未轉進這山坳斜坡之前,業已被我們察覺了,家主人聞報之後,立即登上哨亭注視各位動態,見及各位轉入這山坳之中,不禁異常喜悅,認為乃貴客上門,不可慢待,這才令兄弟即來迎迓各位至『含翠樓』把晤小憩,兄台放心,家主人絕對出自摯誠,毫無他意!」

  一邊,豐子俊仔細仰頭向山頂處打量,但除了滿目蔥翠青鬱之外,卻什麼也看不出來,龔凡似是知道豐子俊心意,忙笑道:「這位兄台,兄弟方才業已說過,那瞭望台乃隱掩于樹影林叢之內,由上往下看一目了然,但由下往上看,卻無法察覺有異之處,況且那座瞭望台尚經過一番悉心偽裝了的,它與青山綠樹融為一體了!」

  關孤安詳的道:「朋友,你們樓主以一代之霸,方面之尊,沒事卻經常親自跑到瞭望哨臺上去張望過往不相干路人?」

  哈哈一笑,龔凡道:「說得好,兄台,但你可知道一個人成天太過單調無聊,難以消遣之際,可就是喜歡隨時找些無關重要,不值一笑的事情藉以消磨時間呐!」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家主人自退隱至今,一直未嘗再返江湖,他老人家一旦從極度的緊張生涯轉為極度的空閒,日子就難以打發了,因此家主人十分渴盼能多交些朋友,多與人暢談、解悶,甚至陌生人亦在歡迎之列,在實在沒有人到『含翠樓』的時候,家主人便常常跑到山頂瞭望台去俯瞰山下景色以為排遣……」

  關孤低沉的道:「你說得卻也有理,一個老人,尤其是一個曾經叱吒一時的老人,他在歸隱後的生活往往便是這樣的,沉悶、無聊、枯燥,極喜與人攀談交往……」

  龔凡欠欠身道:「兄台能以瞭解,當是再好不過了,現在,我們走吧!」

  回身行出幾步,關孤對跟在側的豐子俊道:「如何?」

  豐子俊小聲道:「你是說……接受他的邀請,到『含翠樓』去歇一會?」

  關孤點點頭道:「是的。」

  豐子俊猶豫了一下,道:「關兄,你對這胡欽的底細清不清楚?」

  關孤輕聲道:「這人大約有六十歲上下了,當年在道上紅過一段時日,功夫至佳,為人介於正邪之間,聲譽有贊有毀……我只知道這一點,但對一個人的底蘊來說,只知道這一點是絕然不夠瞭解的;我一直和這人沒有任何來往,是而也難以明確他的心性,你呢?子俊兄。你是否多少也曉得點?」

  苦笑一聲,豐子俊道:「我向來在關外混世面,中土的情形十分隔膜,了不起就聽過些傳聞而已,這胡欽我以前雖也聽人提過,但知道的卻比你更少……」

  關孤沉吟著道:「胡欽忽然派人來請我們到他那裡小聚,雖說舉止有些冒失,但照情理來說也有可能,一個老人的確是怕寂寞的,尤其是他曾經渡過一段絢燦的生活之後,因此,在他的動機上我們不妨認為是善意的,主要,子俊兄,我不是為了這個才加以考慮,我是為了我們自己當前的困窘……」

  豐子俊忙道:「怎麼說?」

  關孤低聲道:「如今,我們是步步艱難,前途佈滿荊棘,敵人非但早已在我們必經的關口上蓄勢以待,而且遊騎四出,伏兵重重,我們隨時可能遭遇到狙擊及攔截,在這種情形下,對舒家母女來說是極端不妥的,我們全希望一路平安的護送她們出關,誰也不敢想像有了差錯的後果是如何嚴重……舒家母女的安全乃代表我們的一種決心,一種精神,亦是你們兄弟倆的莫大責任,我本人的良心代價,如今形勢既然這等惡劣,我的意思,是否正好借此機會暫避一下風頭?也好叫舒家母女透一口氣……」

  豐子俊頷首道:「好當然是好,怕就怕出紕漏!」

  關孤輕輕的道:「我也一樣擔心,不過,我以為這個險值得一冒,不一定的危險總比一定的危險來得容易選擇!」

  豐子俊歎口氣道:「但願別又像在『洪家莊』那樣搞了個雞飛狗跳才好……」

  關孤深沉的道:「你的意思?子俊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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