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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頓了頓,他又道:「但你與一般人稍有不同之處!」

  掙扎了一下,黃甲卻立即停止不敢再動,因為,他感覺到關孤抵在他咽喉上的劍尖已經微微朝肉裡挺了挺!

  粗濁的吐了口氣,他沙啞的道:「用不著……貓哭……哭……耗子……假……慈悲……你恨不得活……剝了我……我……又何來與別人……不同之處?!」

  關孤重重的道:「因為不管好歹,你我總是曾經共事多年,雖然你早已仁斷義絕,我卻不能似你這般卑劣寡毒,所以,我可以答允你的意見,提供——如果你還能想得出來的話!」

  睜大了那雙充滿血絲的牛眼,黃甲怨毒又仇恨的沙著嗓子叫:「你是說……要我……自己……想法子……送我……自己的終?」

  沒有一點笑意的一笑,關孤道:「正是!」

  他一昂頭,接著道:「這即乃我對你相處多年的情份上所能做到的優渥極限,黃甲,一個人的死法有很多種,你可以試著挑選你認為最舒適的一種!」

  喉頭發出一陣憤怒與絕望的咆哮,黃甲咬著牙道:「好……歹……毒!」

  關孤冷酷的道:「比起你們那種傷天害理的獸行,我這歹毒實在就微不足道了,何況還是你們欲待害我在先!」

  握劍的手是堅定義穩固的,關孤續道:「我已留給你們譏會了,黃甲,這不能怪我,是你們自己放棄機會的,雖然我早就想將你們個個誅絕!」

  黃甲的面孔上血跡殷然、斑赤可怖,他歪曲著五官,抽動著嘴角,形態極其獰厲的道:「叛徒……好逆……你動手……好了……今天便是吃你……零剮了我……我也不會向你……低頭!」

  關孤冷森的道:「你以為我辦不到?黃甲,如果你這樣以為恐怕你就犯下大錯了,我憎厭軟骨頭,但是,更痛恨似你這等有心無肝,滿腦袋稀泥,只知道一味盲從的蹩腳英雄作風!」

  龐大的身體在下住顫抖,黃甲倔強的道:「我……我……絕……不……含糊你:姓……關的……你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好……漢……」

  關孤臉如寒鐵,陰沉的道:「你的廢話太多了,黃甲,我現在問你——你的選擇?」

  又抽搐了一下,黃甲強硬的道:「隨……你!」

  關孤緩緩的道:「隨我?」

  黃甲閉上眼,尖厲的吼:「你……狂吧……姓關的……老子二十年後……又……又是一條好漢……你……唬不……住……我!」

  目注遠處的黑暗,關孤冷幽幽的道:「那個你要去的地方,必定是像現在這樣黑沉沉、冷淒淒的……以你的作為心性來說,你也只配去那裡!」

  黃甲大罵:「你是個……賣友求榮的奸賊!」

  關孤低沉的道:「你認為你又是什麼呢——」

  那個「呢」字還飄漾在關孤的唇角。一直躺在地下的黃甲竟出人怠料的突然向左猛翻。在他翻動的一刹,「嗚」聲厲嘯,七顆金骷髏泛閃著六團金光,宛以暴雷流星般「嘩啦啦」砸向關孤頂門!

  關孤的反應之快,已到達出神入比的地步了,他猝而單足點地,「呼」的向左側移半步。「渡心指」脫手飛出,當黃甲的「骷髏串」擦著他身旁擊空,」渡心指」已經在一聲悠長淒顫的呼號中,把拼命朝旁翻滾的黃甲活活釘入地下——恰好也是由胸膛透穿而過!

  這時……

  「不屈刀」豐子俊飛身上來,他看了看正在咽著氣的黃甲,義關切的轉向關孤,低促的問:「兄台沒有吃這瘋子暗算行吧?」

  關孤搖搖頭,道:「我很好,豐兄。」

  搓搓手掌,豐子俊有些憤怒的道,「黃甲,這廝好下歹毒陰狠,竟然半聲招呼不打,抽冷子便下,這辣手虧得是兄台你.換了別人,說不準還叫他搗翻了!」

  關孤注視著雙目不瞑,死狀可怖的黃甲,淡漠的道:「這一手是『悟生院』的慣常作風,豐兄,我早已防著了……可能,這就是黃甲所需要的解脫方法吧?」

  豐子俊咬牙道:「這傢伙真是至地不悟!」

  關孤靜靜的道:「他是『悟生院』院主的心腹死黨、忠實走狗,休說是我的這件事,豐兄,恐怕就是他的爹娘,在他心目中也比不上禹偉行的份量!」

  豐子俊重重一哼,怒道:「可卑可恨的盲從!」

  關孤笑笑道:「禹偉行的惑人手段更強!」

  豐子俊低沉的道:「這樣一來,關兄,只怕禹偉行就越發怨恨我們,這梁子也將越結越深,越結越重了……」

  關孤坦然道:「不錯,但就算我們沒有除掉這些悟生院的爪牙,就憑舒家母女的這樁事,禹偉行也一樣不肯放手開恩的,何況、今晚黃甲這批人的來意十分明顯,我不殺他們,今夜我們恐怕就一個都活不出去!」

  豐子俊點點頭,道:「兄台說的對,我們別無選擇。」

  關孤輕喟一聲,義道:「有些時候,行仁行義,往往也避免不了殺伐的手段,該不該這樣做,就要看一個人雙手染血的目的屬於哪一種了!」

  ◎第二十三章 夜、寂、茫茫道

  豐子俊由衷的道:「殺伐的目的假若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善果,是為了要保存更多的好人,那麼,這種樣的殺伐便不為過,反之,則嫌殘酷了……」

  走過去,關孤拔回黃甲屍身上的「渡心指」,淩空輕揮,劍脊上的鮮血聚為一線彈灑而出,他手腕回翻,看也不看,一聲脆響中,「渡心指」也已穩穩還鞘!

  此刻,豐子俊一指那二個有如死灰的頭目,問道:「關兄,這三個,是不是一併宰了?」

  豐子俊的話一出口,三名「悟生院」的頭目便全都嚇癱了,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撲通」「撲通」「撲通」俱都矮了半截,他們跪在地下,立即哀哀求起饒來:「大哥……關大哥……你老高抬貴手啊!」

  「這些年了……關大哥……別說小的們全跟著你老……就是養條狗吧,大哥你也多少發點慈悲,不作興像對付人家的狗一樣哪……

  「饒了小的們吧……關大哥……小的們全是底下人,吃主子的飯就得聽主子的令……小的們做主……大哥明白,在咱們院裡誰又敢違抗主子的閻王令呢?」

  冷冷看著他們,關孤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們怎麼這樣沒有出息?通通起來!」

  三名頭目竟然又全見了淚,他們嗚咽著誠惶誠恐的哀求:「大哥,小的們都是些不足輕重的角色,殺了小的門,在你老來說易如反掌,但事實上卻沒有什麼意義啊……」

  「求大哥可憐小的們,放過小的們吧,大哥……」

  「大哥,小的們委實被迫如此.這多年來,院主等「於在小的們脖子上架著一把無形刀啊……」

  一側,豐子俊皺眉道:「關兄之意是?」

  關孤沒有表情的道:「『悟生院』裡的好人是太少了,這三個殺之也並不可惜,但是,我認為能渡比一個惡人變成好人,總比將這個惡人殺了來得高明,除非十惡個赦無可救藥,執迷不悟的那幾頭,一般來說能恕的便恕過也罷!」

  豐子俊頷首笑道:「全憑關兄裁決,在蔔沒有意見。」

  關孤冷厲的望符還跪在地下的這三人,緩緩的道:「有三個條件,依了,放你門走,不依,殺!」

  那三個仁兄好個容易舉著一線生機,哪有不依之理,莫說關孤只有三個條件,便竹三十個條件他們也下會,也不敢不答應啊……三個人連聲承諾,一邊義加上點腦袋和叩響頭……

  於是,關孤道:「第一,今晚之事,不得回報『悟生院』。」

  三個人急忙答應,關孤義道:「第二,脫離『悟生院』,否則,下次們見,必殺無赦!」

  三個人又連忙表示接受,接著關孤道:「第三,自今以後,你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准再去幹那些殺人放火,謀財害命的卑鄙勾當!」

  連一承諾,這三名頭目完全接受了關孤所提的條件,現在,他們除了想活命,其他的事全顧不了啦……。

  深深的看青他門,關孤嚴厲的道:「你們做到這三樣,也等於為你們自己超生,為你們自己求個心安,如果你們違背了其中之一,將來我再遇上了你們,那時,你們就會後悔不該失諾棄信了!」

  三個人一再的盟天指地,賭咒發誓,保證他們絕對依方而行,永不毀諾,關孤冷冷的道:「現在不用多說,事實勝於一切空言,你們走吧——將那三具屍體一起帶走!」

  在一番千恩萬謝後,三名鬼門關上打廠卡誇才險險撿回一條老命的仁兄,慌忙將黃甲、陳其棟、應忠幾具屍體馱上馬背,狼狽又慌張的,匆匆隱沒入遠處的夜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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