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渡心指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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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孤點點頭,道:「初更了,可不是!」 抄起倚在牆角的那柄鐵殼套子、把手雕成虎頭的「虎頭厚背刀」,李發一邊將傢伙朝背後縛一邊道:「是哪一家大哥不會記錯吧?」 「嗤」了一聲,關孤道:「記錯?假如能記錯,這碗飯也就甭吃了;他們畫的那張地形圖,我幾乎閉著眼也能照畫一張出來!」 說著,他反手將桌下靠著的黑皮鞘長劍拿起,握著光滑的黑犀骨把柄,輕按啞簧,「錚」聲脆響,一泓秋水也似的半截劍刃立即脫鞘彈出,劍身的寒芒瑩瑩閃映,照得人毫髮畢現。 在那股令人能打哆嗦的森森冷氣中,兩指寬窄的劍刃尾端靠近護手處,雕鏤著三個小篆子:「渡心指」! 握著皮鞘的大手往上一挫,「錚」的輕響,劍刃又自還鞘,關孤手腕一轉,整柄利劍自他手背上打了個旋滾,卻又俐落的拉回手上! 李發感歎的道:「大哥,你玩劍的功夫,簡直已純熟到登峰造極了!」 關孤執著劍,正色道:「不要說『玩』劍,李發,該說『修』劍,在劍術一道上,你必須抱著無比的虔誠,至極的敬崇,再加上不竭的磨礪與赤誠的親切,一心一意,全神貫注的去修煉它,瞭解它,熟悉它,將自己的心靈與它貫通,將自己的精血與它融合,然後,它才會是你的朋友,你的親人,甚至你的手足;它對你將是最忠實,最可信,最能信賴又最永恆的助力……。」 他抿了抿嘴唇,接著又道:「它永不會變異,永不會背叛你,劍是有靈的,有個性與有神異的,就好像冥冥中的守護使者一樣;每在深宵寂靜,我倚劍而眠,似乎都可以聽到它的呼叫,它的細語,它的脈搏及它的跳動,在我的感覺中,它不僅只是一塊銅、一塊鐵,它是一個有生命,有思想,懂得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軀!」 關孤神色是肅穆的,又道:「對你的劍,要有絕對的敬愛及信心,在劍術上的進境和造詣,等於你在功德上的修為,佛理上的研求,學問上的研讀一樣,不能心戲,不能笑謔,更不能輕浮,它是值得尊仰的,值得專注的,人心叵測,但劍卻恒永。而且,善善惡惡,用劍能以窺測渡覺!」 李發冷汗不由涔涔,恭謹的道:「我懂了,大哥,請恕過我這魯莽之罪!」 關孤展顏一笑,道:「罷了,這也是一個機會,好叫你知道我的劍為什麼叫做『渡心指』,你該清楚,也已有多少惡人心被這劍渡化成好人心了一一或者,惡人被這劍超渡為來世的善人了。」 李發吸了口涼氣,呐呐的道:「關於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大哥,因為我大多當場目睹!」 關孤披上黑綢大蹩,道:「那麼,今晚說不定我們又要超渡一次惡人心。」 他說著一指花窗,道:「從後面走,熄燈。」 於是,李發迅速將房中油燈吹熄,窗兒輕輕開合,兩條人影也已鬼魅般飄然沒入外面的夜色中。 夜,很靜,只有遠遠傳來的梆忻聲,以及,疏落的幾點星辰。 出了客棧,關孤將眼前地形略一打量,便毫不遲疑順著橫街往右走,這裡的地勢越來越形高亢。 房舍的建築也就好像梯階般層層往上疊去,雖是第一次來到此處,而且又在夜間,但關孤卻早就默記熟了在未出發之前由「錢師爺」那裡交到手中的地形圖,他按著腦中印象索驥,仿佛久住這裡的老客一樣,那般輕車熟路的領著李發朝目的地行去。 踏著青石板的小路,而小路往上回升,傾斜著伸人兩排住戶中間,關孤與李發俱皆腳下無聲,他們匆匆經過了這兩排人家,又是一個折轉,前面便只現了一片黑壓壓的松林! 唇角浮起一抹冷森的笑意,關孤指了指前面的松林,低聲道:「松林裡有兩家住戶,姓商的住在最左邊的一棟樓房裡。現在。你可看見了一些什麼?」 窮極目力,李發也僅僅看到那片黑壓壓的松林中,有幾座模糊的樓閣影子矗現著,沒有燈光,更沒有聲息。 壓著嗓門,他道:「我看見林子裡果然有幾棟樓房……」 關孤點點頭,道:「最左邊的那一棟便是我們的目標,嗯,錢師爺交下來的那張圖繪得頗為精確,他們甚至將那棟樓房的簷角形態也勾描得一絲不差!」 深深瞭解自己這位「大阿哥」在體能官感上的超異常人處,李發知道關孤目力之尖銳比諸自己可說強上大多了,松林裡是一片黑暗,就算他練了十幾年的夜中視物功夫,也僅能大約看出裡面幾棟樓閣的模糊輪廓而已,可是,關孤卻大大不同了,他非但能看清松林裡的建築,甚至連那等細微的建築格式都瞧得清晰,光是這一門子修為,李發也已自歎難望項背啦! 兩個人全不說話,悶著聲,以捷如狸貓般的輕靈速度,飛撲向松林的那棟二層樓閣而去! 整棟樓房是一片黑暗,連一盞燈也沒有,關孤似是來過這裡多次的熟客一樣,匆匆轉向樓後,領著李發超過了後圍的那道矮牆。 倚著矮牆,迅速朝樓上打量了一遍,關孤小聲道:「右面數,第二個窗戶便是商承忠的房間。」 李發循著望去,悄然道:「住在這裡倒蠻享受的,這姓商的小子難怪想要獨霸橫吞了!」 關孤淡淡一笑,道:「物欲再強,也不能失德取之,否則,便要遭報了。」 李發打趣道:「不錯,『果報神』來也!」 關孤瞪了他一眼,道:「少廢話,李發,我們立即開始行動,我直接入房辦事,你用『壁虎功』攀附窗欄之下暗裡掠陣,一切都照本院日常傳規處理,沒有吩咐,不得擅自主張,知道了?」 李發點點頭,肅容道:「知道了,大哥。」 略一抄紮,關孤又交待了一句:「我先上,你後來!」 李發再次點點頭,道:「是,大哥。」 驀的躍起,關孤淩空的身形猝然一變,昂頭,探臂下按,雙腿飛蹬——其形態有如一頭攫人的豹子又兇猛,又強悍的閃電般撲上那扇窗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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