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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

  任非只感到心跳加劇,後鬚髮直,褲襠往下沉墜,兩手手心裡全是冷汗,他不白覺的朝後倒退,那種無助無靠的絕望黑潮,連他雙眼都浸得迷蒙了。

  閃亮亮的流星錘在朱乃魁手上搖盪,他看著任非的樣,就有如惡貓戲鼠,充滿了狂諺與殘暴的意味,偏偏說起話來卻慢條斯理:「老不死的,你費盡心機巴結奉承的那一位業已棄你而去啦,你想抱人家的大腿,人家楞不讓你抱,你當他做靠山,他其實是耍著你玩,主子跑了,我看你這老奴才還有什麼皮調?」

  任非的喉管裡就像塞進了一把沙子,肥敦敦的面孔青裡泛白,他啞著聲頂抗:「姓朱的,你他娘是鄉下人買柿子,端挑軟軟的捏,你在我面前揚威耀武,人五人六,只是欺我形單勢孤,年老體衰,我已活了這一把歲數了,死不足惜,只怕你會落個以強淩弱,逼人於絕的駡名……」

  朱乃魁嘿嘿冷笑,毫不動容:「真個人之將死,其言也哀,老不死的,我以強淩弱、逼人於絕?你不用想拿這些可憐詞調來套住我,朱二爺沒那麼多同情心,你忘了雍狷以他的毒箭威脅我的當口,你是怎麼對付我的?在我性命岌岌可危之際,你又如何在一旁推波助瀾、幸災樂禍?娘的皮,你一直存心要置我于死地,執意縱容雍狷將我擺平,老王八蛋,你簡直可惡可恨到了極處,今天二爺我是有冤伸冤、有仇報仇,若不活活剝下你這一張人皮,我就不算人生父母養的!」

  郎五也陰森森的道:「這老滑貨的確不是玩意,奸狡惡毒,笑裡藏刀,任什麼下三濫的把戲也耍得出來,早宰了早好,免得他再去坑害別人!」

  任非驀地哆嗦了一下,扁著嘴唇道:「郎五,說起來你也算我的表弟,多少沾親帶故,有點血緣關係,眼下我已到了走頭無路,命在旦夕的地步,你就不念在那一脈香火的情份上幫我一把,至少亦不該落井下石,打我的落水狗,我總沒得罪你,何苦非逼我走上絕路不可?」

  白果眼往上翻,郎五硬著聲道:「少來這一套,表弟?誰是你的表弟?只一本『落雁三擊』的秘笈,卻獅子大開口要價,連他娘打個折扣都不行,這還像表兄的作為麼?還算體念那沾親帶故的情份麼?啊呸,一張嘴兩片皮,翻來履去全是你的話,老王八蛋,我可不上你這個邪當!」

  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靠在牆壁上的「血狼」單彪皺著眉道:「五哥,下一步要怎麼辦?你倒是指點一下,我們好儘快行事,這老頭子是去是留,也得聽你一聲交待,夜長夢多哪……」

  郎五頷首道:「好,二位夥計,你們趕緊越牆出去,看看能否追上姓雍的父子,這老滑貨便由我與朱二爺處置!」

  單彪乾脆的道:「遵命!」

  說著,立即向他拜弟「毒狼」羅銳一招手,兩個人迅速越過東邊的破牆,眨眼間,業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了朱乃魁一眼,郎五道:「動手吧,乃魁。」

  朱乃魁的流星錘「呼」聲上揚,銀芒閃處,任非踉蹌倒退,邊嘶聲怪叫:「慢著,慢著,我還有話要講……」

  尖錐似的劃過兩條弧線,極具威脅性的交叉翻飛,朱乃魁沉著臉道:「死到臨頭,你這老鬼還有什麼話說?」

  任非氣喘吁吁,雙手亂搖,帶著哭腔大喊:「那冊頁,我那『落雁三擊』的冊頁……你們但要饒我一命,冊頁我自雙手奉上……」

  耀眼的錘頭「咻」「咻」旋舞,朱乃魁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道:「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說你犯賤,你還真叫犯賤,冊頁呢?冊頁在哪裡?」

  任非顫巍巍的道:「你們要答應不殺我才行……」

  朱乃魁與郎五互看一眼,姓朱的唇角噙著一抹詭笑:「冊頁先拿出來再說!」

  全身發抖、雙頰吊起的任非把兩條手臂拱抱胸前,宛如護著什麼:「我給你們,我一定給你們,可是,你們要說話算話啊朱乃魁暴烈的道:「把冊頁拿出來,哪有那麼多廢話!」

  郎五也同聲恫嚇:「老滑貨,你如果再要口是心非,暗使花巧,我們就叫你不得全屍!」

  怕是怕,慌是慌,但任非尚未到暈了頭的程度,他跺腳幹嚎著:「你們休想誆我,那句饒命的話你們一直沒撂過,冊頁在我這裡,若非得到你們的承諾,我斷斷不拿出來……」

  郎五罵一聲悻悻的道:「好吧,你交出來冊頁,我們便饒你一死。」

  停止顫抖,任非圓睜雙眼:「此話當真?」

  郎五不耐煩的道:「錯不了!」

  任非急切的道:「有什麼保證?」

  白果眼猛翻,郎五火大了:「我操你個六舅,你還要什麼保證?我五爺的話就是保證!」

  任非連朝後退,沉重的搖頭:「不行,沒有保證,只是一句空話,你們隨時可以反悔食言……」

  這時,朱乃魁冷冷的道:「五哥,你猜那冊頁兒在哪裡?」

  郎五怔了怔,道:「我怎麼猜得著?這老滑貨又奸又刁,他藏的地方只怕鬼也找不到I」

  哧哧笑了,朱乃魁道:「不見得,五哥,老王八蛋以前是防著我們,冊頁才東匿西藏,姓雍的對冊頁沒有企圖,老王八蛋便不用防他,今晚上我們追了來,他並末料及,是而冊頁就不會預先藏好,五哥,這不是明擺明顯了麼?」

  郎五回味片刻,呵呵而笑:「郎五啊郎五,說你笨你還真不笨,怎的這─層我就沒有想到?呵呵,有道理,確然有道理。」

  朱乃魁得意洋洋的道:「五哥,我一向就聰明過人,雖不能是天縱奇才,也是可稱得上奢智超凡,你是被老王八蛋那幾下花招唬住了,腦筋轉不過來,其實,只要多想想,老王八蛋即便刁滑,也刁滑不到哪裡去!」

  郎五精神倏振,面對任非呵呵梟笑:「朱老二的話你都聽到啦?老滑貨,冊頁顯見便在你身上,你不是要我們拿出『保證』麼?如今有了,送你歸天,正好一了百了!」

  任非胖臉泛著一層死灰,嘴唇不斷顫抖,他兩眼空茫茫的斜掛下來,幹著聲長嚎:「老天爺啊,你睜眼看哪,人間世上竟然有這等兇神惡煞、豺狼虎豹,他們黑心黑肝,吃人不吐渣啊,老天爺,你為什麼不打雷、不閃電、不起一陣狂風卷他們進十八層地獄好保佑善良啊?老天爺,你睜睜眼哪……」

  朱乃魁嗤笑一聲:「五哥,這老王八蛋八成是瘋啦,看那副哭天搶地的德性:」

  郎五哼了哼:「又是老套,乃魁,還有人在等著咱們,時間不能再拖了,幹掉去球!」

  朱乃魁突然大喝如雷,手上那對流星錘起似飛石,成雙點並擊任非,動作之快,無可言喻。

  別看任非在那裡神情激動、反應悲憤,暗地裡他卻時時刻刻不在做著防範……─技不如人是不錯,但若叫他就此認命,他是決不甘心的,但有一線希望,他仍然想要掙扎逃生,朱乃魁雙錘才起,他已驀地一個側翻撲了出去,同時順手一撥,將那半截殘燭也一併打熄,雙錘擊上牆,粉屑四濺,山神廟裡已驟而一片漆黑。

  黑暗裡,響起朱乃魁憤怒的叫駡:「這老王八蛋果然刁滑,競還打算做困獸之鬥!」

  郎五的聲音也在遊移:「沉住氣,乃魁,他跑不掉……」

  任非蜷伏地下,一動不動,他前面正好是一具歪倒的柵架,人趴在那裡,就好像也是柵架的一部分,手不摸觸上來,便很難分辨清白。

  有腳步聲在沉重的踏走,由那模糊的體態看來,八成是朱乃魁,他完全不顧慮任非可能的反抗,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任非是塊老薑,卻也不上朱乃魁的當,他知道姓朱的有意暴露身形,想誘他出手,從而加以制殺,他自己技不如人,決不求這等僥倖,他打的譜很簡單─一但能逃命,方為上策。

  神案前,突的有─一聲「悉嗦」細響傳來,緊接著兩溜冷芒流射,但聞「吱」聲尖叫,一隻肥大的老鼠已被血淋淋的挑起拋落……是郎五一雙短槍的傑作,好犀利!另一頭響起朱乃魁的嗓門:「五哥,刺著什麼啦?」

  郎五喃喃咒駡:「娘的,只是一隻大耗子,我還當是老滑貨呢……」

  朱乃魁吐了口唾沫,有些埋怨的道:「先時就不該和那老鬼囉嗦,早早做掉了何須費這些周章?現在可好,烏曲麻黑─片,要找人卻去哪裡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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