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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任老大,你千萬可別誤會,我是一片好意呀,你就讓我盡點心吧……」任非大吼:

  「站住,你想死啦?」弓弦驀地彈響,雪亮的大竹箭頭突然上揚,寒光奪目中,彷佛隨時皆可脫弦飛射!

  正往前湊近的朱乃魁猛的打了個哆嗦,全身一縮;活脫真像個烏龜入樣又縮回了原地,他雙手亂搖,氣急敗壞的嚷:

  「小心你的箭,雍捐;我的親祖宗,小心你的箭哇雍捐面龐扭曲,口角垂涎,但兩眼大睜,一嘴牙咬得「咯」「咯」作響,人雖然彎腰哈背,半蹲在地,長弓大箭仍舊緊握於手,那股騰騰的殺氣絲毫不減,看上去,形態獰厲無匹!

  任非乘機恐嚇:

  「朱乃魁,你這王八羔子果然居心叵測,不是個東西,才說你圖謀不軌,你馬上就扮起來看,娘的皮,這一遭你還想活命不成?」朱乃魁驚恐交集,疊聲嚎叫:

  「我沒有惡意,任老大,我向天發誓,我連─點惡意也沒有,我完全是想幫雍狷的忙,我純是一片好心啊,你們不能冤柱我……」任非咆哮著:「叫你不准離開原地半步,你偏偏不聽,楞是借詞擅動。

  涎著丫張厚臉朝前湊,你想幹什麼?你以為我們便收拾不了你?大膽狂妄,不知死活的混帳東西,若不給你一次教訓,你還道是我們無能……」朱乃魁心腔子劇烈收縮,額頭上冷汗直淌,差一點就要跪將下去:

  「任者大,你饒命,你饒命,求你饒命啊,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千萬高抬貴手,舌下超生,我拿人頭擔保,決不會再觸犯於你……」一句「舌下超生」不禁又引起任非老大的不快,娘的,這豈不是說他只能動口,只合慫恿雍狷出手,而他自己便治不了姓朱的麼?這等於暗喻他乃狐假虎威,低弱無能,簡直就是指桑駡槐嘛,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姓朱的,你的意思,指我只會用口把式,拿不出真功夫來對付你?」朱乃魁不停的打躬作揖:

  「不,不,任老大,我不是這個意思,便者天爺給我作膽,我對你也不敢稍有輕視之心……」任非陰著聲道:

  「可別狗眼看人低,不錯。雍狷能要你有命,我亦一樣不在乎你,我他娘在你手裡栽過一次斤頭,並不意味著還會再栽斤頭,你若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先試上一試:」朱乃魁急道;「任老大,不用試,不用試了,你包准贏,我絕對輸,這總成吧!」長長「昭」了一聲,任非這才覺得胸脯問憋著的一口氣舒散了些,他轉頭探試雍猖,心頭又立時輕鬆了許多……

  雍狷已經嘔吐完了,只是人尚顯得虛脫,白著─張臉孔半坐在地下,呼吸仍然沉重,不過,儘管如此,他手中的弓箭執握極穩,大有一箭足以開山的氣勢,光憑這服氣勢,任非就知道堪可鎮壓全場,所以說,他怎能不心情大好?過了片刻,雍狷低弱的開腔道:

  「任老大……我覺得舒坦多了,這一劫,約莫是挺過去啦……」任非笑顏逐開,樂呵阿的道:

  「吉人自有天相,老弟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朝下去,你的好日子便無窮嘍。」緩緩站起身來,雍猖伸展著四肢,目光卻投注向朱乃魁身上:

  「姓朱的,你派出去的人,怎麼到如今還不見回轉?」朱乃魁哈了哈腰,誠惶誠恐的道:

  「大概也就快了,我已經囑咐過他們行事的方法,照我的法子做,八九不離十,但意外亦不能說一定沒有,你該知道,我比你還心急……」雍狷疲乏的笑笑:

  「我相信這句話一一你確實比我心急。」任非幸災樂禍的道:

  「因為道理很簡單,人的性命,僅有一條,姓朱的這條命,就正拴在咱們手裡,你說,他能不急?」朱乃魁抹了把汗,揣揣的道:

  「二位,交待的事若全辦妥了,二位可得信守承諾,不能留難於我……」雍狷道:

  「當然,你喜歡反復,我們不喜歡。」任非粗著聲道:

  「姓朱的擺我們這一道擺得不輕,就此饒過,真叫大大便宜了他。」抱拳連拱,朱乃魁若著臉道:

  「任老大,你多包涵,少說兩句吧。」任非皮笑肉不動的道:

  「其實你心理在操我十八代祖宗,表面上卻偏偏扮成百依百順,忍辱求全的熊樣,姓朱的,你是個人物,能屈能伸的人物!」朱乃魁臉上硬擠出來的一絲笑容,競比哭還難看:

  「哪裡的話,任老大,你言重了,太也言重了……」忽然,雍狷雙瞳一閃,沉聲道:

  「好象有動靜了!」聞言之下,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趕忙把腦袋扭轉過去,望向來路,昭,可不是麼,在錯落的松蔭裡,果然有兩條身影正往這邊奔近。

  朱乃魁首先精神一振,興奮的叫:

  「沒有錯,是丁四和金大元兩個……」雍猖冷的道:

  「不應該只有兩個,朱乃魁,應該有三個才對。」只覺得心口一緊,朱乃魁急急於搭涼棚,再細朝來路張望,這一看,他才算如釋重負,立時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說得對,不是兩個,是三個,呵呵,金大元背上還背著一個啊……」雍狷也看到了,奔來的兩人中,那體形較魁梧的──個,背後的確背負著另一個小小的身子,另─一個仿若幼童般的身子,不知怎的,他陡然感到緊張起來,喉幹舌燥之外。握弓的雙手競亦不可抑止的在微微顫抖。

  眯著眼的任非嘻嘻笑道:

  「是背著一個孩子,老弟台,八成錯不了,但還有二成,你得驗明正身才行。」雍狷點頭道:

  「我省得。」任非放低了聲調道:

  「也有好些年沒見你那命根子了,小娃娃的模樣越長越變,老弟台,你自信認得出你的孩子麼?」雍狷唇角噙著一抹深深的笑意,他信心蔔足的道:

  「父子連心。而親情是傳自靈犀的,傳自本能的,除此之外,我還另有辯識的方法,你寬念,任老大,他們如果拿一個假的來謳我,那就不免過分愚蠢了!」任非笑道:

  「還是謹慎點好,以姓朱的狡詐個性來說,這也不是決無可能的事。」籲了口氣,雍猖頷首無語,不過,卻是─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朱乃魁面向雍猖,巴結的道:

  「幸不辱命,雍捐,你們父子團聚,重敘天論,可是一樁大大的喜事啊……」任非接口道:

  「是喜事或是喪事,姓朱的,端要看你的了!」臉上的肌肉一僵,朱乃魁強忍著火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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