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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若死了,姓雍的,你就好象風箏斷線,更找不著你那寶貝兒子了!」搖搖頭。

  雍猖不以為然的道:

  「不如果你挺了屍,我自然還有其它的追索方法,我可以長住在此,楔而不舍的四處查詢朱乃賢的下落,姓朱的家大業大,一時半刻決挪不動,只要多下功夫,遲早能叫他現形,那辰光,姓朱的但求保命,還敢不吐實言?」郎五大聲道:

  「你想得容易……」雍狷極有信心的道:

  「這本來也不算一樁難事,我說得對,包准做得到,而可憐的只有你,當人家大財主的狗腿於,流血賣命、低三下四了好些年,未了只得落個曝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五爺,人是十分健忘的動物,再往後去,誰還記得你這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恐怕連你家主子朱乃賢都忘卻你的模樣嘍……」郎五色厲內茬的叱喝:

  「你少他娘在這裡危言聳聽,我可不是叫人嚇唬著長大的!」雍捐以略帶感慨的語氣道:

  「五爺,美夢可以成真,但要我狠下心來,你的惡運就臨頭了,我甚至不必動手殺你,僅須調頭一走,你便完了,當然,你會說你不怕死,其實死不一定可伯,可怕的卻是由生至死的歷程,有人死得爽快,有人偏死得痛苦,譬如說,一刀砍掉腦袋,咬咬牙就算過去,設若受盡饑寒、輾轉哀號而死,你想想,那種慘法,又豈堪形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郎五面上變色的道:

  「我……我楞是不含糊!」雍狷微微一笑:

  「人說,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五爺,你這一死,又為了什麼?朱乃賢不會替你披麻戴孝、杜泥更不可能供你的牌位,連他娘。口薄棺都撈不著,如此窩囊的,貼上一命,你大老遠跑一趟人間世,也未免太冤了吧?」郎五忽然沉默了下來,身子極不舒服的左右扭動,白果眼裡,是一片陰暗。

  喝了口酒。

  雍猖接著道:

  「荒林僻野裡,我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不過火燒夾醬鹵牛肉,外加極醇烈的白乾而已,清水自是不缺,有了這幾樣吃食,雖稱不上享受,填饑解渴、暖和身子卻足足有餘,五爺,想來上一口麼?」「咕」聲吞了口唾沫,郎五十分猶豫,又頗為矛盾的道:

  「你也不用拿這些話來引誘我,我可不是三歲孩子……

  姓雍的,你先讓我吃點喝點,再好好思量思量,現下我頭暈眼花,周身乏力,什麼精神都提不起來,茲事體大,總不能叫我貿然答應允……」雍狷笑道:

  「這是緩兵之計,五爺,我可不上這個當,等你吃飽喝足,身心獲得舒解,便又不是原樣了,其實事情非常簡單明顯,我要我的兒子,你保住一命,對彼此來說,都很公平,你硬要把內容弄複雜了,豈不是自己找難過?」郎五的神色陰暗不定,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骨碌碌直打轉,他遲疑了好半晌,始心不甘情不願的道:

  「雍狷,我要是說出隱藏你兒子的地方,你馬上就放人?」雍狷聳聳肩。

  道:

  「不行,萬一你打誑語,我就吃虧大了,你說出我兒子的下落,我去救他出來,如果你所言不虛,我自然回到此地放人,反之,五爺你就準備挺屍吧。」郎五咬咬牙道:

  「好,我便允了你,可是姓雍的,你斷斷不能說了不算雍捐道:

  「放心,我雍某人向來是一言九鼎,遵諾守信,只要我得回兒子,你便必定得命!」郎五這回的答覆倒相當之快,光景像是答慢了他自己就會後悔似的:

  「『老窩莊』你知道吧?對,就是我們員外府所在的那片莊子,順著『老窩莊』的道路一直往後走,約莫十二三裡地,你便能看見橫臥著的『仙霞嶺』,嶺下靠東,在一片黑松林裡,有座正正方方的石砌房屋,外表挺像倉庫,你那寶貝兒子就被窩在裡頭……」雍捐仔細聽著,雙眉微皺:「石頭砌造的房子、外表又挺像倉庫?我說五爺,這地方原先是用來做什麼的?為啥又起在那麼僻靜的黑松林裡?」似是早料到有此一問,郎五侃侃而言:

  「那座石砌房屋,本來便是倉庫,我們老爺生意做得大,從客棧到醬園。

  由酒坊至布莊,買賣可多著啦,光是每年收租的糧穀就夠瞧,平日裡,多出來的生財雜物及部份米麥便堆放在倉屋內,地是自己的地嘛,蓋庫房即可少一筆支出,不過近幾年不大用了,因為究竟隔著城區太遠,有欠方便,我們老爺又在城裡另起了一座庫房,是而『仙霞嶺』下的舊庫大半都只空著……」「哦」了一聲。

  雍捐猶有疑問:

  「一般說來,老舊的庫房大多髒亂,杜湄那女人會把尋兒藏在這種地方?」郎五忙道:

  「以前是有些壅塞雜亂,不過在空置之後,業經清理出來;現在可淨爽得很,有時候,府裡的人去仙霞嶺郊遊踏青、或練馬狩獵,往往就便住在舊庫房裡,那地方尤其偏僻,亦正適宜暫避風頭……」雍捐道:

  「杜湄也會在麼?」郎五乾笑道:

  「這我就不敢說了,可是照常情判斷,她應該守在尋少爺身邊才對。」不再多說,雍狷站起身來,驟然拔刀,雪亮的鋒芒映著月光,閃起一溜冷焰,郎五倏覺雙腕松脫,血脈頓暢,那種陷骨符肌的梏梗一旦消失,說不出有多麼的痛快,只是捆久了,尚有些僵僵麻麻的感覺……

  這時,雍捐已遞過一皮囊清水,一小錫壺烈酒,外帶兩套油紙包著的夾肉火燒,他先幫郎五把吃食擺好,一邊猶還叮嚀:

  「五爺,不要急,記得細嚼慢嚥,可別噎著了,你有的是時間……」郎五舉起羊皮囊,對著囊嘴狠狠灌了一頓清水,然後手取火燒,大口啃食,模樣真是狼吞虎嚥,仿佛餓鬼投胎。

  一手技著刀柄,雍捐一手模著下巴,他日注對方,不免有個想法……似郎五這樣瘦小的個子,吃相卻來得兇猛,光看架勢,足有生吞活牛之概,一個人只餓了一天,競也會如此饞像畢露?三口兩口,郎五已吞下一套火燒,跟著第二套,吃得一半,方才面帶疑惑之色的瞧向雍狷,邊嚼邊咽,含混不清的道:

  「噫?你怎麼還不走?」雍狷笑笑,道:

  「等你吃飽喝足了我再走。」擺擺手,郎五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會吃會喝,你不必等了,先去辦你的事吧。」雍狷道:「我只怕你沒有法子和我綁得一樣好,五爺。」差一點便把滿口的食物從鼻腔裡噴出來,郎五睜大兩眼,怪聲道:

  「姓雍的,你這是什麼意思?」雍狷心平氣和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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