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大煞手 | 上頁 下頁


  玉魔子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著笑意,他頷首道:「不錯,這與兄台昔日在小磨嶺為大玄派苟子雄助拳是同一道理。」

  項真輕巧的拂了一下衣袖,道:「賈朋友,你可知道這三年以來,你成名也是不易?」

  賈取欣笑著,道:「當然。」

  項真仰首沉吟了一會,道:「是非只為強出頭,你明白?」

  賈取欣仍然笑著,點點頭:「當然。」

  項真冷冷的道:「在下言止于此,賈朋友,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做出愚蠢之事,現在,如果你想退出,還來得及

  玉魔子賈取欣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消失得這麼快,像被一隻手猛的撕掉:「項真,自今日起,中原武林道上將不會再有你立足之處,留著你的教訓去向婦人投訴吧。」

  申老四豁然大笑道:「姓項的,你他媽別在這裡兩面光滑;待四爺取下你那狗頭當球踢,你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項真默默的朝四周打量了一遍,淡淡的道:「申四爺,記住出手要快,像流光閃射長空。」

  申老四驀地停止了笑聲,手腕一閃,掌上已握著一柄兩尺長短的「雙刀鏟」,一雙豆眼睜得老大,死死盯在項真身上。

  輕輕退了一步,項真道:「秋天,是沒落萎敗的季節!……」

  「節」字在寒冷的空氣中拔起了個尖音,一連串的掌影猝然瀉向申老四,快得像一連串的旱雷驚電!

  大吼一聲,申老四身形一晃,蛇一樣溜出五尺,雙刀鏟霍霍如銀鏈盤繞,暴卷而上,但是,掌影卻驀然蓬散,如一個個張著利齒的惡魔,那麼精鑽刁潑的的從鏟刀揮舞的間隙恰到好處的飄了進去,毫不容情的,緊緊翻飛在申老四的身側!

  王魔子賈取欣冷冷一笑,流鴻一樣閃去,但是,他明明看見那鵝黃色的影子在前面,連眼都來不及瞬一下,一陣急厲的掌風,已斬到了他的頭頸,這片掌風鋒利得似一把刀,而又來自虛無!

  頭也不回,賈取欣雙臂後翻,兩掌怪異的倒崩而上,耳朵裡卻聽到「嗤」的一聲衣帛撕裂暴響,夾著申老四的怪叫:「好龜孫,你狠……」

  猛的一個大側身,申老四的吼叫餘音還在嫋繞未散,七片掌影已擦著賈取欣的面頰斜斜掠過,銳利的勁風拂得賈取欣似被刀子刮了七次一樣!

  心頭急劇的跳了起來,老夭,這是一種什麼身法?什麼掌法?怎麼快得到了這種地步?這會是一個「人」的力量與天賦所能到達的境界麼,

  賈取欣強咬著牙,倏然斜掠,剛剛出去三尺,又翻倒而回,這一出一返,全在同一時間完成,而一柄閃耀著奇異色彩的利劍。已像來自九天之外的虹橋,那麼驚煞人的筆直戳向項真!

  淺黃的影子隨著多彩的劍芒電閃的似的打了個轉,賈取欣還來不及施展第二個式子,一片掌影已沾到到了他的衣衫,駭得他傾力後仰,卻仍然被那突來的掌勁餘力硬推出兩步之外!

  雙刀鏟自斜刺裡橫掃上來,寒森的鏟芒映著申老四缺了左邊袖子的狼狽像,他咬著牙,切著齒,那模樣,似要生吞他的敵人才顯得甘心!

  項真冷沉著面孔,雙掌交互一拍,整個身軀倏然左右晃搖了一次,於是,雙刀鏟就落了個空,自他身側兩邊擦過,他輕描淡寫的一掌,剛剛迎上了申老四那肥胖多肉的胸膛!

  高叫了一聲,申老四嚇得兩眼全發了直,拼命朝一邊滾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帶著四濺的鮮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的削掉!

  項真猝然避開卷上重來的彩劍,淡淡閑閑的丟給申老四一句話:「四爺,包涵著點。」

  說話中,他舉掌做著短距離的點擊十七下,看去僅是一下子,硬是敲拍在賈取欣的劍脊上,賈取欣才覺得握劍的手臂震盪了十七次,一掌已斜斜劈到了他的天靈蓋!

  這種快法,老天,他急忙用劍尖拄地,用力撐向後面,申老四那混濁的語聲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來:「並肩子哥們一起上啊,他奶奶的吃不住這混蛋了啊……」

  隨著他的吼叫,橋底下,一條人影突地飛起,和頭夜貓子一樣撲了過來,手上的紫金刀泛起了一溜寒光,好狠!

  淺黃色的影子一閃,沒有看清這是怎麼回事,「嗆啷」一聲,紫金刀已飛上了半空,那條人影像是在和他的這把刀較勁,嗥號一聲,也緊跟著橫飛了上去,只是,帶著一嘴的血!

  竹屋兩側,又有兩條人影猛撲而來,幾乎在同一時間,竹橋的那邊,竟又竄出了四十多條人影,在屋子的燈光隱隱映照下,他們手上的兵刃閃泛起的寒芒冷得像冰!

  彩色繽紛的劍芒又呼嚕嚕的卷到,項真心裡轉了個念頭,人已躍到竹屋之前,那邊,又傳來申老四的怪叫:「申老四操他老娘,這次不掘姓項的根,咱們就都甭混了,殺,殺完了就燒他個娘舅!」

  黑暗中,那奇異的彩色劍氣又緊射而來,微一閃眨,卻朝相反的方向劃去,但是,當你望著它過去,令人不敢置信的劍刃卻像個幽靈一樣反了回來,嗯,項真不可覺察的連連閃移了九次,淡淡地道:「賈朋友,韓小軒沒有虧待你!」

  項真知道,玉魔子現在已擺出他的絕活「反七劍法」了!

  四十多條人影,像浪潮一樣沖了過來,奔在前面的,是並排五個像竹竿一樣高瘦的中年漢子,只要一眼,項真已大笑道:「五行柱子,咱們這梁子是化不開了!」

  當頭一個留著短髭的高瘦漢子怒「呸」了一聲,手上的「銀索錘」像流星一樣舞得滿天轉:「項真,你今天認栽了吧!」

  項真沒有說話,身影暴閃而出,彩色的劍氣緊追著他,三四條人影都來不及吆喝就分飛的跌了出去。

  兵刃揮舞著,閃閃似流光冷電,人影交錯,形成一幕雜亂卻又無聲的皮影子戲,而刹那間,又有七八位仁兄號叫著摔了出去。

  忽地,那麼突然地——

  —片紅光沖天而起,夾雜著劈劈啪啪的燃燒聲,火苗子亂躥亂舞,而在每一次貪婪的躥舞裡,一些物體已被舐收成了灰燼!

  項真一掌抖翻了一名黑中包頭的大漢,目光一斜,已發覺自己那幢心愛的竹屋已完全陷入熊熊的火光中,紅彤彤的烈焰,映得天空全帶著濛濛的暗紫了。

  他嘴唇緊抿成一條微微的弧,如長虹般直射而出,但是,恨煞人的,那道繽紛的劍芒卻似冤魂一樣緊纏不舍!

  來到竹屋之前,炎熱的空氣足能將人逼得窒息,一條人影早已埋伏在一側,這時突然躥上,一柄「亮銀鉤」正指向他的小腹!

  項真一心只想往火堆裡闖,倉促間他不及,也不願再因躲閃而耽擱時間,像是原來已抓在那柄銀鉤子一樣,他的左手一把已將那猝襲的漢子扯了上來,口裡冷森的道:「土柱子,你認了吧!」

  這突襲者正是那五名高瘦的中年人——五行柱子中的老四土柱子潘力,他驚慌失措之下才待棄掉手中兵器,而念頭尚未轉完,他連命也跟著捨棄了,那顆大好的腦袋在項真的話聲裡,「噗」的一聲變成了一個大爛柿子!

  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項真正待直掠而入,那片迷迷濛濛的彩色劍氣已把他罩住,目前的情勢十分明白:假如他要返身抵禦賈取欣的「反七劍法」,那麼,就恐怕有一段時間的耽誤,否則,他可即時進入火場,但是,卻多少要帶點傷!

  意念在腦子裡一轉,項真已做了決定,他身形不停,長射而進,卻在火光與外界的隔離間隙裡閃電般拋出十掌,在他收手飛入的刹那間,他已感到肋下有一陣刺骨的痛楚傳來,而他的掌緣卻也沉實的擊在一種物體上,他沒有細瞧,但是,他知道他已收回了代價!

  這棟原本清雅而脫俗的竹屋,此時已成為一片火海,烈焰飛騰,火蝗四躥,竹壁木梁坍塌散碎,煙霧迷漫得令人睜不開眼!

  項真滴溜溜的在火海中轉了兩轉,口裡低促的呼叫:「姐……姐……周嬸……晏立……」

  回答他的,是一陣劈啪的燃燒爆裂聲,是一陣聽來心酸的屋塌聲,外面,尚隱隱傳來凶厲的叱喊與叫駡之聲!

  自從行道江湖,項真從不知道什麼叫慌張,什麼叫急慮,縱使在血淋淋的大廝殺中,在冷淒淒的荒郊墳地,在重重的仇敵圍困之下,都不會引起他絲毫緊張與惶恐,可是,在這一刹,他卻全嘗過了,全領悟了,嘗得辛酸,悟得苦澀……

  「姐……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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