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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話未說完,他已猛古丁看見了龍尊吾與徐美媚,一楞之下,像是捧著了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他大叫道:「天爺,是龍大哥啊!」

  這一叫,整個天井裡的人們全被驚動了,一窩蜂的全湧了上來,行禮的行禮,請安的請安,鬧哄哄的,熱切切的,好不來勁!

  籠尊吾正在手忙腳亂的應付,廟門裡,一個疲憊、沙啞,卻掩不住充滿了喜悅的聲音已傳了過來:「大哥,籠兄……。」

  語聲帶著一條顱的尾韻驀地噎住了,籠尊吾目光急轉,已看見被人扶持著站在石階上的「鬼眼」樊盛,他頭髮披散蓬亂,滿面胡疵,臉色黃幹幹的泛著淡青,全身都裡在雪白的潔布中,那形態,實在淒慘。

  一個箭步搶了上去,籠尊吾緊緊握住樊盛伸出的雙手,那雙手,涼冰冰的,瘦的,像只是皮包著骨頭了……。

  四目相觀,俱皆無限黯然,樊盛雙目中有一層瑩瑩波光,此時,他那眼中持有的隱隱紅芒,也竟是如此灰澀了。

  好一陣子……。

  龍尊吾語聲啞的道:「對不起你,樊兄……。」

  樊盛唇角抽搐了一下,搖頭道:「為何如此說?龍兄,難道我們弟兄之間連這一點交情也談不上麼?」

  心頭一震,龍尊吾忙道:「不,我只是覺得樊家幫為我犧牲太大……。」

  苦澀的一笑,樊盛凜然道:「生在江湖,長於江湖,姓樊的所學得只有一個「義」字,這個字,頭可拋,血可灑,決無反顧!」

  那浩然的氣度,慷慨的心胸,豪烈的風節,不由使龍尊吾大為激動,他握著樊盛的雙手更緊了,低沉卻有力的道:「樊兄,樊兄,今日此情,龍尊吾永志心頭!.」

  一咬牙,樊盛道:「龍兄,我樊盛不會錯識於你,只是那血仇,太令我悲痛!」

  老早待在傍邊的朋三省吼了一聲,接口道:「誰不悲痛?誰還能當耍子?我他媽這為兄的站在這裡站了老半天了,你小子卻讓我幹站著?」

  樊盛頓巍巍的半側身,強顏笑道:「大哥,兄弟早知你不會出什差錯,因為你不是夭折之像……。」

  朋三省哼了哼,道:「少來這一套,那刀口子可不管你生得厚薄,我不是夭折之像,也幾乎到了閻羅殿掛上號!」

  樊盛知道他這位老哥的脾氣,不敢多說,忙道:「大哥,你別生氣,咱們且到裡面再談。」

  於是,在左右的扶持下,樊盛舉步行向廟廊,後面,龍尊吾,徐美媚,朋三省三人也跟著走進。

  這道廟廊也是殘缺不堪,處處斷垣頹壁,灰塵盈寸,蛛網大剌剌的結在牆頂,連兩排柵欄也腐朽的散倒於地,大殿上,到處都是人,躺著的,坐著的,在低聲談著話的,約摸有兩百多,從大殿往左右偏殿裡,也全住滿了人,其中倒有一小部份帶著傷,三四隻半截紅燭燃著,火苗赤中泛青,搖搖幌幌的,暈暈沉沉的,映得神堂裡那位面孔斑剝殘缺的山神泥像也就越發愁眉苦臉了。

  神堂兩側的帷幔早已不知到何處去了,只剩下大約是當初束幔的幾條陳舊布帶,還在斷斷落落,灰灰澀澀的瓢動著,神案也缺了一條腿,木質早就腐朽成半禍不黑的了,沒有香爐,沒有籤筒,這神案傍的兩根柱子上原先的一付對聯也看不清了……。

  整個破廟裡都散發著一股淒慘慘,冷清清的氣氛,好幾百個大活人住在這裡頭,卻仍沒有多大生氣……

  這座殘破的廟殿裡,還浮散著一股腥膻膻的味道,隱隱的,夾雜著汗酸體臭,令人難以忍受。

  一行人越過殿堂,直向側面的一道門戶裡行去,步經一段欄缺幹頹的小廊,扶著樊盛的一名大漢已搶出一步,將一扇塵封網結,破爛不堪的冰花格子門推開,「吱」的一聲刺耳磨響,這扇破門卻幾乎被推倒。

  這間屋子,想是原來這山神廟的主持或廟祝什麼人居住的,雖然如今已經過一審刻意清掃,卻仍然有一股子腐潮之氣,只有幾把破椅子,一張殘缺木桌,另外一付以獸皮鋼條製成的圈椅擺在一邊,圈椅十分寬大,鋪設著錦墊,這,大約是樊盛他們自己攜來的了。

  兩名大漢扶著樊盛坐在圈椅上,又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按著椅子,像是生怕他們當家的坐不穩摔下來一樣。

  長長吐了口氣,樊盛道:「各位,因陋就簡,一切多有委曲了。」

  朋三省拖了一把破椅請徐美媚坐下,他一邊道:「那來這麼多客套?誰不曉得樊家幫栽了跟鬥,現下還顧得了這許多麼?宥個地方躲雨避風已是不錯了……。」

  徐美媚輕輕坐下,向朋三省笑了笑,潼:「感謝你,朋大哥。」

  打了個哈哈,朋三省道:「你客氣啦……。」

  負著手,龍尊吾在室中踱了兩步,緩緩的道:「樊兄。」

  樊盛忙道:「龍兄請說。」

  龍尊吾神色肅穆,道:「樊兄與我不是外人,有許多話,也不用再贅述了。」

  樊盛知道龍尊吾所指的是這次劫數的起因問題,他搖搖手,誠摯的道:「龍兄你我相交時日不長,但卻交心交命,肝膽相照,士為知已者死,就是這一句話,龍兄知道便結了……。」

  太息一聲,龍尊吾沉默片刻,又仰起頭道:「關於這次聚集樊家幫所餘人馬,準備報仇雪恨,從創基業之舉,我已與朋老哥商談過,並訂下一個概略的腹案,這決定,只得樊兄同意,我們就可以放開手去幹了。」

  樊盛低沉的道:「尚請龍兄明示。」

  龍尊吾緩緩的道:「這腹案十分簡明,由我及朋老哥率領幫裡可戰之兵,在詳為籌畫之後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襲襲對方,攻其不憊斬其不察,以求一舉消滅敵人,收回故地!」

  樊盛雙目一瞪,急道:「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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