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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波光映著銀輝,彷佛連水心也泛著透明的晶瑩…:…三橫三豎的六條白石大道橫貫城中,狹長葉子,呈淡金色的一種挺逸大樹到處植于城周,枝葉濃密而扶疏,淡淡的微金盈綠籠罩看全城,看去是如此清雅,如此潔淨,如此安寧,宛似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桃園o自被汗與血浸糊的雙瞳中,龍尊吾看見了眼前的景像,他雖是如此痛苦,亦不由從心底發出了讚歎,多奇妙的地方,人世間的仙土……前行的靳老寶一直沉看臉,默不吭聲的引導著一行人向銀城走去,沒有多久,他們已來在那條清冽的河水之前,橫搭在河上,有一座銀色的大橋,橋面、橋欄、橋基,全是一體的銀色合金所鑄造,而這銀橋約兩側,分雕看兩條栩栩如生的銀龍,銀龍首尾連接兩端,就像是這座光輝絢麗的銀橋隨時可以飛騰一樣過了橋,已來在銀城之中,靳老寶輕車熟路的領先通過大街,直朝最後面的一幢銀色巨宅行去,那是一大片重疊樓閣所組成的深沉宅院,圍以白色雲石的高牆,門廊撐以十二根大理石圓柱,而大門是銀色的,真有三丈的石階一直延上十二級,飛簷重角,畫棟雕樑,無所不盡豪華,無所不運匠心,還未入內,光這外面的氣派,已夠令人震懾了。

  銀色的雕花門簷下,有一塊橫匾,黑底金字,上書「千秋府」三個字俯瞰階下,有一種壓窒的氣勢,好雄渾、好威赫I後面的潘九搶先兩步行了土來,他尚未踏上石階,銀燦燦的巨門已然緩緩啟開,二十名灰大壯漢分成兩列順階排落,門裡人影一閃,一個紫須滿額,鳳目濃眉的老人已大步跨下。

  潘九一見紫須老人,似是一下子短了口氣,呼吸急促的連忙躬身道:「總管事,小姐交待押解之人犯已由本遊巡親自帶到。」

  紫須老人鼻孔中哼了一聲,朝半僕在馬背上的龍尊吾看了一眼,濃眉微微一剔,沉緩的道:『此人滿身血跡,衣衫破碎,卻是怎麼回事?.」潘九面色一白,忙掩飾道:「回稟總管事,這乃小姐親自擄俘之因奴,他形態傲慢,言詞跋扈,因而本遊巡便略施薄懲,以為誡訓」紫須老人雙目一寒,道:「可得小姐吩附?」潘九窒了一窒,囁嚅的道:「只因此人太過張狂,是以……哼了哼,紫須老人平板的道:「是以你便自做主張,加以嚴刑?潘九,你也太大膽了!」

  潘九惶恐的道:「總管事,本游巡只是一挫這兇焰,並無他意……。」

  冷冷一笑,紫須老人道:「罷了,且待小姐問過再說,小姐脾氣你也明白,連城主也要讓她三分,你竟這般莽撞,真是冒失之極!」

  潘九冷汗涔涔,忙道:「乞總管事代為擔待美言……:。」

  紫須老人不置可否的拂須說道:「帶進來。」

  四名灰衣大漢小心翼翼扶著龍尊吾下馬,足不點地的將他推上石階,在經過紫須老人的面前時,老人一雙神光奕奕的眸子深刻的朝他注視著,只是一刹,龍尊吾卻可以澈切的體會到那兩道目光的凜列與尖銳自沉重的銀門中行去,一條高大的環形廊向左右延伸又接合在正對面,圓廊中間圍繞看一方八角形的花圃,花圃裡正盛開著朵朵嫣紅奪目的美麗玫瑰花!

  直接通過花圃邊的白色碎石小道,踏上圓廊接合處的青玉鑲著金線邊的九級小階,進入一座鋪設著銀色絲織地毯的豪華大廳裡,大庭裡垂懸水晶嵌累的大吊燈十盞,純銀的大圈椅上墊以銀色軟緞襯團,雕花獸腳的長形銀桌光可鑒人,壁上,裝飾著星辰般的綠青色寶石,這些寶石嵌連成奇異悅目的壽字圖案*一個小小的噴泉便在大廳的角隅,九條細細的水箭正巧妙的穿插交射,水清如鏡,池中還遊動著幾尾形態古怪而美麗的彩魚,而這噴泉乃由一塊塊完整的羊脂白玉所砌造,有一股自然的幽雅泌涼之氣浮漾在周遭的華麗感受裡……三扇絢麗而織工精細的半高錦屏橫在大廳裡,將大廳分成五個不規則卻又極為順心的間隔,錦屏上縷的是一松、一竹、一梅,而松挺虯古拙,竹傲節迎風,梅含蕊沾霜,秀刺得好,更好的是神韻撲捉得深刻。

  四名灰衣大漢在紫須老人指揮下,將龍尊吾扶坐在一張純銀所制的大圈桌上,然後,他們恭謹的側身退出。

  龍尊吾打量著大廳裡的瑰麗陳設,他蒼白著臉,髮髻散亂,身上的鮮血已經凝固成烏紫色,現在,任他肉體上的痛楚仍劇,他卻盡力使自己放得坦淡而漠然,他明白,這極可能是更大的折磨前所經的一段迷大廳中沒有第三個人,龍尊吾微微瞌著眼,老僧入定般不言不動,四周很靜,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或另一個人的心跳聲。

  紫須老人上下不停的打量著龍尊吾,好一陣,他道:「小扮,你叫龍尊吾?」慢慢睜開眼,龍尊吾裂裂僵硬的唇角,語聲黯啞的道:「你已經知道了。」

  負看手,紫須老人面色冷沉的道:「依照銀城規律,小扮你如此冒犯城主千金,依說就該處以斷肢之刑,沒有什麼寰轉餘地……。」

  龍尊吾漠然道:「只是我非屬銀城之人。」

  紫須老人雙目一寒,道:「不論你是何人,只要觸犯了銀城戒律,便須一律照銀城法規處置:」龍尊吾平靜的道:「當然,我如今是龍遊淺水。」

  紫須老人勃然怒道:「小扮,你譏我銀城上下為溪河蝦魚?」孱弱的往椅背上一靠,龍尊吾道:「此話乃是閣下所言。」

  重重的哼了一聲,紫須老人道:「如今老夫明白小扮為何會遭受折磨了,表面上你極深沉,但是,骨子裡你卻跋扈!」

  龍尊吾微微垂下頸項,低沉的道:.「我無意與閣下爭辯:不過,我自己知道銀城如閣下等人並無權囚罰於我,為了和祥與仁慈,最好貴方還是讓我離去……。」

  「和祥與仁慈?」紫須老人笑了起來,道:「設若無此可能呢o.」龍尊吾平靜卻肯定的道:「則血流成渠,伏遍野乃是可期之事!」

  紫須老人拂須冷笑道:「小扮,你估高了自己,低看了銀城:」目注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胸脅,龍尊吾緩緩地道:「在很久以前,我即已將生死看穿,是以找並不畏死,閣下一定明白,人不畏死,則天下已無可懼之事……你們的藍湖海水平如鏡,清澈晶瑩,不僅氣韻幽雅,更能滌人心中悒鬱,我想,你們誠不會願意湖水被血污所染……0」紫須老人默默望著龍尊吾,半晌,他道:「老夫知道你勇武過人,藝業超凡,但事情不可能似你想那般簡易,小扮,你切不可以自己生命與銀城抗衡……0」頓了頓,老人又道:「螳臂難以擋車,小扮,你明白?」龍尊吾深沉的道:「明白,但我非螳臂,銀城亦非巨車。」

  古怪的瞧著眼前這位悴樵而又衰弱的青年人,好一陣子,紫須老人籲了口氣,慢沉沉的道:「小扮,你的豪壯之氣可佳……。」

  接在老人在的話尾,大廳那角輕忽忽的飄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豪氣?這叫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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