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蕩魔志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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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唐潔閉上眼睛,將面頰順勢貼在龍尊吾的胸膛上,她的頭項襯著冰涼的阿眉刀柄,聞著那一股男性特有的氣息,有一陣朦朧的快樂與遠渺的幸福感覺在心中蕩漾,這感覺十分微妙;唐潔幾乎就想一輩子這樣依偎在龍尊吾的懷中,是的,一輩子…… 上山容易,下山難,現在,他們小心的行走在崎嶇與嵯峨的怪石間,這裡積雪較少,想是白陽的原因朋三省走在最前面,後頭跟著以棒拄地的易欣,這時,朋三省回頭望了一望,獨眼朝易欣一眨,低頭道:「老哥,龍老弟與唐姑娘倒是一對兒哩。」 醉壺公頭也不回,扳著臉道:「關你啥事?看著眼紅不成?」 「呸」了一聲,朋三省轉過身去,三個,不,四個人,微微加快了行速往山下走去,他們都暫時忘記了方才的??險與疲累;此刻他們最須要的,是一個滾燙的熱水澡,然後,一頓豐富的晚膳與一場舒適的睡眠。 小龍溝。 這是進入中條山區之前必經的一個小鎮甸,這鎮甸卻是有著與它那簡陋的外表不相稱的繁華,有市集、店??、酒樓、客棧,還有滿街反穿著羊皮裡,套著厚棉布褲子的行人;天氣是這麼冷,在這掌燈時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這些人們的與致,牛皮筒子踩著雪泥咯吱咯吱的;與酒樓裡喧嚷叫囂之聲互相襯映,好生熱鬧。 離開喧囂的地方稍遠,在一片低矮破屋的屋舍傍,有一家老舊的客棧,這家客棧年齡該已很大了,門板上的漆色剝落,靠裡一張壇台也是灰暗暗的,柢臺上一盞半明不暗的油燈,昏沉沉的燈光,越發顯得那個坐在櫃上的老帳房無精打??;這家客棧是兩條直甬道分左右往裡伸展下去,中間便是這間門廳,客房便都在甬道兩側一間間棒著,光度很弱,給人一種極不舒暢的感覺。 右面的甬道最靠尾的兩間客房,已被龍尊吾等人租用下來,唐潔住在最後一間,龍尊吾等三個人則同住一間,他們之所以挑選了這麼一家下等旅舍,主要的乃是為了避免鐵矛幫或是魔眸教的耳目,他們並不畏懼,只是因為太疲勞了,現在,正是應該休息的時候。 房裡。 龍尊吾已換了一襲黑色灑著白竹圖的長衫,手上掂著一件鬆軟的羊皮袍子,他已痛痛快快的洗完一個熱水澡,現在,準備與各人一起到街上去晚膳,本來他不想去的,但卻禁不住朋三省與易欣的一再慫恿,這兩位仁兄早就迫不及的想大吃大喝一頓了。 醉壺公被朋三省好不容易逼著洗了個澡,一身髒是洗掉了,而頭髮胡髭卻更加蓬亂得有如雞窩。 這當兒,醉壺公正抓著背癢,吱著牙道:「看看這套衣裳與皮袍子買得可真不錯吧?老漢找到一家最大的成衣店去買的,他們價錢塌實,老漢是老主顧,咱們一買就是好多套;朋老弟這件紫緞長袍子穿在身上越發好看,又膘又壯,十足的王孫公子派場……」。 朋三省正在束手束腳的拉拉這裡,扯扯那裡,聞言翻翻獨眼,道:「人家店裡沒把老哥當成要小錢的?」 醉壺公一搔亂髮,低吼道:「什麼?要小錢的?他們店裡誰不知道老漢是有錢的餅路財神?哼哼,你這模樣才叫臘塌!」 朋三省跋忙打了個哈哈,轉頭望向龍尊吾:「我說老弟台,你這金幌幌的鬼面罩,還要帶著?」 龍尊吾搖搖頭,道:「當然取下。」。 醉壺公易欣定定的瞧著龍尊吾,道:「龍老弟,說實話,老漢是想誠心交你這個朋友,但老弟你自從見面開始,一直到現在,不論何時何地都未曾將面具摘下以真面目相示,若是老弟你有什隱衷,老漢自是不便相強,否則,老弟你就是看我」西月醉壺「不起了。」 朋三省也搓搓手:道:「易老哥之言有理,龍老弟,咱們也是和素昧生平沒有兩樣,異日你這金罩兒一脫,我不是就等於完全不識得你了麼?我一片誠心相交,到頭來人家問我老弟是怎個長像,我再一??目結舌,那才叫窘……」 龍尊吾隱在面具後的眸子閃泛著一片澄澈明和的光輝,他將手中羊皮袍子放下,低沉的道:「二位說的是,只不知道二位是否明白為什麼我會喜歡戴上這張金色面具?」 朋三省微微一怔之下迅速的道:「是為了避免仇家識出你的真面目?」 搖搖頭,龍尊吾道:「若是他們記性好,他們早已認識,必不至忘。」 醉壺公易欣接上嘴道:「那麼,八成是為了行動上的方便,叫人不知道你到底是何許人?」 龍尊吾又搖搖頭道:「亦不是,我若與人結仇留冤,我當不會畏懼人來*拔遙*武林中人,亦應以光明磊落為必守之道。思維了一會,朋三省小心的道:「莫不是,老弟,你容貌醜陋?」 醉壺公易欣也忐忑的道:「或者,五官有缺?」 緩緩地,龍尊吾將金光燦閃的金色面具取下,展現出他那張俊美而英挺,更帶著一股出奇的深沉意味的面龐來,面龐上浮著一抹冷靜的微笑,這抹微笑卻又凝結在他那雙潭也似的幽邃眸子裡,正默默注視著室中他的兩位朋友。 朋三省與易欣怔怔的望著龍尊吾,好像在注視著一件前所未見的珍罕物品,無疑的,流露在他們臉上的神色正在證實,他們是在看著一件充滿了美感的物品|假如一蚌「人」的整體也可以用「物品」來形容的話。 好一陣—— 兩個人同時籲了口氣,朋三省喃喃的道:「老弟,你生得好俊……」 醉壺公也舐舐嘴唇,道:「好個年青小夥子……你這容貌老漢曉得,像天塌下來也不在意……而且,城府深沉……」 龍尊吾微微一笑,道:「我十分平凡,只是較會容忍。」 朋三省走過來細細端詳著龍尊吾,低低地道:「老弟,有這麼一付容貌,為何要加掩遮?」 抿抿嘴,龍尊吾低沉的道:「並非掩遮,只是世間有些悲苦會令人動容,我不願將自已心裡的感受擺在表面上那般坦率的給人知道,因此我須要在一些時候隱諱自已,我難以解釋,假如,這要說,也只能說是對某些現實之事的規避,當然,這種規避只是掩耳盜鈴……有很多事,多不能選擇,選擇自已所喜愛的,適應的……」 有些迷惑,朋三省眨著獨眼道:「這,這就是你戴著面具的理由?」 龍尊吾笑笑,道:「是的。」 朋三省摸摸下頜,道:「老實說,我不太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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