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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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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二人回答,龍尊吾已騰身躍向尋丈之外的一大片紫蘆蕩中,身驅未落,阿眉刀的金芒暴閃如虹,在尖銳的「削」「削」之聲裡,十幾隻據地欲撲的灰狼全然飛頭,黑忽忽的狼頭方才四射而起,龍尊吾已用牙齒將葫蘆的栗木塞子咬開,左手一揮,葫蘆中的醇烈白乾已帶著一股濃重的酒香骨突突噴灑出去,他迅速將酒噴灑在那片紫蘆之上,身軀同時半伏,酒葫蘆脫手砸翻了一頭凶狼,雙手握刀暴斬,如匹練似的金扁猝然回繞旋舞,看不見刀身掠動;卻見撲上去的狼群號叫著滾倒竄逃,龍尊吾低促的道:「唐姑娘,我右邊錦囊裡有火種,你立即點起來將蘆??燒著!」 唐潔嚇得面色青白,幾乎全身都動彈不得了,她緊緊咬著下唇,用力側身將手伸向龍尊吾的右邊腰際,卻因抖索得太厲害竟然好幾次都沒有伸進去,阿眉刀的金芒如電般呼轟旋飛在她的身邊,瑩亮燦麗的光彩映得她的面龐有一片奇異的幻迷顏色,於是,她用左手握著右腕,顫顫地再次伸手探去…… 龍尊吾有些焦急的道:「快些,他們要支持不住了……」 終於伸進手去了,唐潔抖著拿起火摺子,迎風??了三、四次才燃著,她用一隻手扳著龍尊吾的肩頭,另一隻手將冒著火苗的火摺子好不容易的丟到了浸染著烈酒的紫蘆蕩裡,於是,只見火摺子甫始落下,「呼」的一片青綠色火光己卷了起來,北風正強,火就著風勢,只在眨眼之間己吞噬了周遭十丈內的紫蘆蕩,青綠色的火光也頓時變成了紅通通的熊熊大火,嘩啦劈啪之聲雜亂的響起,呼嘯的大火裡散播著濃濃的酒味,酒味中夾著焦臭,這一片紫蘆蕩燃起來了,就著風,藉著烈酒;不用太久,這火勢即將燎原! 隨著熊熊的火光,狼群的嗥號刹時成為??恐與厲嘶,火舌舐卷如洪濤蔓延,雪地上的狼群恐駭的四散奔突,擠壓傾軋的亡命往來路奔回,而烈火席捲似奔馬,空氣中洋溢著炙肉的刺鼻焦臭,焦臭裡,有??心破膽的慘號悲嗥,狼群,已經開始潰退了。 朋三省??笑如雷,急進猛追,鞭刀齊飛之下大叫道:「龍老弟,你行,我服了!」 四??棒子翻掃橫砸,易欣精力抖擻的追殺著這群落火之狼,也大笑道:「這個法子怎的老漢就沒想到?呵呵呵,過癮過癮,老弟台,這番我們幾條性命都是在你手上撿回來的呐……」 奔突潰散的狼群來得快,退得更快,像一陣帶著血腥的狂風,似二片冒著血泡的落潮,在呼轟大火的燃燒下瞬息間己失去了蹤影,而煙霧迷漫,帶著辛辣嗆人的氣息往四周飄移,空氣是如此炙熱,炙熱得有些窒息,伏在龍尊吾背上的唐潔劇烈約咳嗽了幾聲,龍尊吾簡短的道:「我們馬上??開,火勢會隨著風勢逆轉!」 他說著話,而奔馬似的大火卻已滾滾往兩側蔓延,迅速向他們站立著的這片小小空地燒了過來! 於是,三個人齊齊躍飛而起,就在他們躍起空中的同時,醉壺公易欣己驀地用手向右方一指,叫道:「看!」 龍尊吾與朋三省急忙轉首瞧去,在三十多丈之外,有一個高起的丘堆,丘堆四周叢生紫蘆早已燃燒,而在丘堆之頂,有一頭丘大的青灰毛色的狼正四爪據地,仰首向天,這頭巨狼約比方才的那些凶狼大上一倍。雙目閃流著森亮的碧綠色光芒,現出銳劍似的利齒,形容威猛而兇悍,但是,卻在威猛與兇悍中流露出無比的悲壯與蒼涼,它沒有逃!任那己包圍住丘堆的熊熊大火向上猛烈的燒來! 龍尊吾等三個人迅捷的穿躍在大火之間向山邊掠去,醉壺公易放大聲道:「那是狼王!」 朋三省抹去一把汗,叫道:「我也聽說過這種事,這老畜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要與它戰死的狼子狼孫一起殉葬,火葬!」 他們說著話,背後丘堆的方向已傳來一陣高亢卻淒厲得無以復加的嗥號聲,這聲音顫抖在空氣裡的周遭播散,就彷佛一隻痙攣的手在抓著人們的心臟,令人有一種又是抽搐,又是恐怖的感覺! 疾快的飛掠著,魅鷹朋三省大笑道:「他娘的火燒狼屁股了,聽他叫得這般淒慘樣兒!」 龍尊吾冷冷的道:「為一個頭兒,必有他成為一個頭兒的條件,不論人畜皆是一樣,這就是了……」 醉壺公易欣道:「說得對,這狼王也叫有種!」 山腳已在他們??人的奔躍中接近,這是一片橫嶺,不大高,有傾斜的山坡可以落腳,龍尊吾吸了口氣叫道:「上山!」 三個人如飛也似的掠向橫嶺,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已翻到這一邊來,放眼望夫,可以看見下面廣大無垠卻籠罩在一片灰蒼沉靄的平原,極目所至,有小巧得如孩童玩具般的屋舍映入視線,那些自這裡看去簇集在一起的屋舍是如此渺小,似是用一隻手就可以完全捧將起來。 醉壺公易欣喘了一大口氣,抹了一把黑稀稀的油汗,回首向後望去,在這橫嶺的那邊,仍可隱約看見雲霧似的黑煙向天空瓢升,這場火,嗯,夠猛! 又奔了幾十丈,這位西月山的怪傑叫了一聲,啞著嗓子道:「我說龍老弟,呃……歇會兒吧,前面就是那鎮集」小龍溝「了!」 龍尊吾聞聲之下,「呼」的打了個鏇子,將急奔之勢硬硬刹住,他隱在面具後的雙眸有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點點頭,開始解開縛在胸前的銀色絲帶,將背後的唐潔輕輕放了下來。 唐潔雙腳甫一沾地,已站立不穩的一下子坐了下去,龍尊吾平靜的望著她,唐潔蒼白中泛著一抹嫣紅的面龐更是酡紅了,她囁嚅著道:「對……對不起,我……我的腳麻了,好像不屬於我了一樣……」 龍尊吾不自覺的向前走了一步,卻又醒悟了什麼似的站住,他低低地道:「那是血脈被縛束得太久的緣故,你自已用手搓揉一下,不用多久就會好的。深深的望了龍尊吾一眼,唐潔伸手去揉摸著自已的雙腿,邊感激地道:「謝謝你……」 龍尊吾笑了笑,但他知道這笑唐潔看不到,可是他並無遺憾,因為他又笑了,這就是他原想做的。 那邊,魅厲朋三省早已一屁股生了下來,正在磁牙裂嘴的檢視著自已右小腿上的傷勢,一面嘴裡罵著「我呵他老妹,這一口可還真是不輕,幸虧老子出手快,要不最少也被咬掉四兩精肉……」 兩隻瘦爪子用力搖搖大葫蘆,醉壺公易欣歎了口氣:「唉,一滴也不剩了,這可是上十年的老白乾啊……」 朋三省「噗」的一笑,道:「撿回這條老命已是頗為不易了,老哥你還心痛那一葫蘆馬尿,賺回命來,以後有你喝的……」 山風吹著,幾個人一身的汗水不用多久已被吹得冷冰冰的,貼在身上好不難受,宛如??上一層凍皮,朋三省哆嗦了一下,叫道:「好走啦,這種冷法倒是別致,莫叫風吹上一場病才划不來哩……」 醉壺公易欣——腿站了起來,裂著嘴道:「老了,到底是老了,這一折騰就腰酸背痛的……現下若是有個人背著下山才真叫舒活……」 朋三省大笑一聲,道:「老哥,你慢慢等著吧,龍老弟,開步啦。」 他笑著大步往山下行去,醉壺公也只好唉聲歎氣的跟著走,龍尊吾略一猶豫,上前道:「唐姑娘,還是我背你吧!」 唐潔羞輕的搖搖頭,低低地道:「謝謝了,我,我還是自己走吧。」 說著,她十分勉強的站了起來,剛一移動腳步便打了一個踉蹌,她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表示,龍尊吾已一言不發的搶上前將她抱起,大步行向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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