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斷腸花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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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定琛方待轉身,君惟明又叫住了他,同時俯腰拾起墮落地下的那柄鋒利短劍,親手交回定琛手上,君惟明輕聲道:「別忘了這個,定掌門,在這柄短劍的造詣上來說,我不得不承認你仍有獨到之處,不愧『尺半魂』之稱!」 唇角痙攣了一下,定琛黯然接過他這柄揚威多年,珍逾生命的「龍舌短劍」,短劍鋒刃上的寒光反映著他悽愴而衰老的面容,那種神情,便越發在悲涼中更帶著一絲兒孤寂了,他略一轉動劍柄,比哭還難看的笑了笑,啞著聲音道,「多謝了……君惟明。」 君惟明柔和的,道:「不敢當。」 猛然轉身,定琛以驚人的去勢騰躍而起,黑暗中有如一頭大鳥,眨眼間便已消失於遠處的沉黝裡…… 曹敦力望著定琛隱去的方向,喃喃的道:「這老小子,唉,也叫可憐……」 君惟明籲了口氣,低沉的道:「不,曹敦力,他這才可慶。」 曹敦力怔了怔,迷惑的道:「可慶?」 君惟明點點頭,眉宇間浮起一層淡淡的抑鬱,他緩沉的道:「不錯,可慶。」 曹敦力模不著頭腦的問:「姓定的落得這等下場,還不夠悲慘的?公子,何來可慶之有?」 君惟明徐徐的道:「曹敦力,你以為定琛只是栽了一次跟鬥,損了一點威名就叫可憐了?不,這一點也不算什麼,若是等到他涼山一脈屍疊屍,血融血,死盡滅絕,無一生還之時,那才叫可伶呢!」 君惟明雙目中光芒如刃,一閃又隱,凜烈的續道:「將他涼山一派的這場活動,與眼前定琛所遭受的屈辱比較一下,曹敦力,你便該知道敦重孰輕,那個時候的慘況,和如今的情形相比,定琛難道尚不值得慶倖麼?」 「我可以斷言,定琛若非今日受挫而生醒悔之心,他遲早必將他及他的那幹門人,葬送進異日那一場無可避免的殺戈之中,盈盈血膻,全在今夕化解,曹敦力,涼山派一定是早積陰德了!」 曹敦力頓時了悟,他連連點頭道:「正是如此,公子說的有理,說得有理,姓定的這老小子正該慶倖才是,呃,他確實應該慶倖!」 曹敦力說到這裡,又忽道:「可是,定琛這廝會不會真的這麼開竅,拿碼子朝後轉?」 君惟明笑笑道:「這卻不敢斷語,不過,以我的看法來說,如果定琛還稍微有點腦筋,他就應該早些離去的。」 頓了頓,他又道:「今夜之事,假如是一個有自尊,有見識的人,便該一輩子也忘不了,曹敦力,你以為定琛是麼?」 曹敦力慎重的道:「我看……他像是了……」 踱開幾步,君惟明過去拾起自己用以破除班榮真氣的斷腸叉攏入袖中,而班榮,仍然暈迷如死! 君惟明搖搖頭突然朗聲道:「『大飛堂』若有弟兄隱伏于側,現在你們可以出來了!」 君惟明的語聲清晰;字字高揚,在寒瑟的災空中向四周飄蕩,片刻後,破廟中已有兩條人影飛竄而出;這兩人,嗯,便是先前受命不得莽動的那兩個大飛堂漢子! 兩人甫一竄出,立即奔到君惟明跟前垂手聆示,君惟明目注二人,平和的道:「只剩下你們二位了?」 這兩個「大飛堂」的弟兄神色悲戚,嗆啞著嗓子同聲回應:「公子,怕是如此了……」 其中一個又傷痛的道:「這次跟隨公子與唐大把手來此的弟兄共是九人,七個派在外面放哨巡風,只有我們哥倆奉命守在廟裡,唐大把手又諭示非聞令傳,不得稍動……」 輕喟一聲,君惟明道:「不怪你們,唐康也有他的道理,今夜這個場面,你們便是插手,恐怕也產生不了多大作用……」 另一個,「大飛堂」的漢子咽聲道: 『守候在外頭的七個弟兄……只怕全遭了那群魔鬼的毒手啦……」 君惟明咬咬牙,道:「你們立即到四周去查看一遍,說不定情形並非像你們想像的那樣惡劣,或者仍有活口留下也不敢說……」 這兩名「大飛堂」的弟兄立即答應一聲,匆匆回身奔出查看去了,這時,君惟明招呼過曹敦力,一起過去檢視那邊唐康及余尚文的傷勢。 現在,唐康及余尚文二人全已暈迷過去,他們二人全是混身血跡斑斑,衣衫破碎,連髻發也都散亂披落,襯著他們臘白的面孔,低弱的呼吸,那等模洋叫人看人委實心裡酸楚…… 蹲下身子,君惟明伸手在兩人身上摸索半晌,終於給他找出了兩包金創藥來,於是,他丟了一包給曹敦力,兩人先匆匆忙忙的給唐康及余尚文敷藥止血,又各自撕下長袍裡挨為他們草草包妥了。 然後,君惟明突然伸手在曹敦力胸前拍了一掌,這一掌不輕不重,曹敦力猝然熱血上湧,胸腔撞震,緊跟著又仿佛玄冰浸體般全身一寒,他一屁股坐倒地下,驚愕得了結結巴巴的道:「公子……呃……公子……怎麼……怎麼打起我來了?」 君惟明站直身體,伸了個懶腰道:「沒有什麼,我只是一下子煩,不經意揮了揮手,可傷著你了?」 連忙爬起來活動了一下,曹敦力忐忑的道:「還好,公子,像是沒有事……」 君惟明淡淡一笑道:「那就最好。」 此際,那兩名「大飛堂」的弟兄已匆匆的奔了回來,不用問,只要一看他們的形態,君惟明即已知道其他的七名「大飛堂」所屬必是凶多吉少了,籲了口氣,不待那兩人開口,他已沉聲道; 「我們這邊——沒有活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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