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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那人叮嚀道:「最近風聲很緊,你們放哨把風要多留點神!」

  大漢唯唯答應,來人一揮手,匆匆往廟堂中奔進。

  在黑漆一片的正殿中,唐康早已等候著來人了,那人甫進來,唐廢已經看得清楚,他低聲招呼:「老餘,這邊!」

  稀疏的星光微映下,可以隱約看出來人是個四旬上下,黃皮寡瘦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襲灰袍,而這襲灰袍罩在他那瘦削的身杆上卻顯得太也寬大了,有些輕飄飄的不著力。

  這人一張面孔冷板陰沉,細眯眼,長鼻薄唇,左半邊臉頰上還佈滿了不少細小黑褐色凹痕,他的唇角不住撇動著,右手上執著一根熟銅旱煙杆,煙袋鍋卻是白鋼的,有拳頭那大,垂掛在煙杆上的煙包也是一枚沉重閃亮的錘狀銅盒,只要是練家子,一看即知他這柄吞雲吐霧的玩意,真用在過癮的時候少,主要大約全當做是一件武器來使用了……。

  不錯,這入就正是潛入「鐵衛府」中,在「大飛幫」「墀壇」表面當管事,暗裡作內應的「大飛堂」十二位「大把手」之一「一道閃」余尚文!

  一聽到唐康的聲音,余尚文馬上奔了過來,唐康迎上,一把握著他的雙手,親熱的低笑道:「老餘,又他媽的快半個月不見你了,怎麼樣,還痛快吧?」

  余尚文唇角撇動著,冷板板的道,「痛快個鳥!就差一點和坐進大牢一個熊樣了!」

  吃吃笑了,唐康道:「為什麼?」

  哼了哼,余尚文道:「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老唐,君公子果然沒有死!昨晚,他已經在『鐵衛府』出現了!」

  唐康忍著笑道:「真的麼?」

  沒有自己預料中的驚異反應,余尚文不覺納悶的看了唐康一眼,他又沉沉的道:「當然是真的,這種事還能騙人哪?昨晚上君公子與另兩個同伴一起潛入府裡,目地大約是準備搭救關在『血牢』中的『紅豹』衣彪,但不知怎的卻破了牢沒有救人,衣彪他們一共十六個,事後卻死了一半——都是自絕及受的折磨太重而在當晚死掉的;雖是如此,昨晚『鐵衛府』亦叫君公子幾個哦鬧了天翻地覆,傷亡狼藉,連『白髮銀眉』官采與『大飛幫』的幫主『白虎』刁忌都帶了傷!」

  「這還不說,守在前府的一干公子舊部近五百人也全在一夜間逃了個精光,不知所去,『大飛幫』的『五雷堂』堂主曹敦力也不曉得中了什麼邪跟著公子倒了邊,一道跑了,公子他們是今天早晨才突圍出府的,看情形,公子上次的遭難,只怕十有九成是童剛在背後搞的鬼了,要不,公子不會一出來便朝著他開刀!」

  歇了口氣,他又道:「昨晚上姓童的不在府裡,他到城外接人去了,但接的什麼人我卻尚未探聽出來……」

  唐康故意問道:「你的靠山老卓呢?」

  哦了一聲,余尚文皮笑肉不動的道:「你不問我還差點忘了提,老卓完蛋了,也是昨晚吃君公子擺平的,另外,他們『大飛幫』的好手還叫君公子幾個一連幹掉好幾十,這一下子,『大飛幫』精英盡失,元氣大喪,全在暗裡喊了天啦……」

  笑笑,唐康又道:「如此一來,你的後臺卓斯歸了陰,以後你的行動運轉不就跟著艱難了麼?」

  余尚文唇角動了動,道:「目前來說,是的。」

  唐康小聲道:

  『你今晚出來危險麼?」

  淡淡一笑,余尚文道:「其實那一次溜出來也都得擔點風險,童剛對下面的人監視異常嚴密,只是,今晚上更緊得多……」

  唐康憂慮的道:「你回去後不會出紕漏吧?」

  余尚文撇動著唇角,道:「我出來的時候編造了一個很好的藉口,我想不會出紕漏的,而且我平常十分小心謹慎,至少他們還未曾懷疑到我頭上來!」

  唐康籲了口氣,道:「這樣最好,你不知道,老餘,自從你和湯根壽兩個人潛進『鐵衛府』臥底之後,大夥兒整日價全替你們捏著把冷汗……」

  撫了撫灰袍的前襟,余尚文低沉的道:「沒什麼,我兩人全能見機行事,會自己照應自己。」

  抬頭朝君惟明伏著的瓦窟窿那邊看了看,唐康道:「老餘,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擺了擺旱煙杆,余尚文道:「什麼事?」

  唐康神秘的一笑,道:「說出來後,包管你大吃一驚!」

  余尚文懶洋洋的道:「我可不是這麼容易吃驚的人,你說吧,老唐,看看是什麼大不了的消息?天開了,地枯了?抑是泰山上多疊了一座黃山?」

  唐康低聲笑了,道:「你不要耍他媽的嘴皮子,我便告訴了你吧,老餘,如你所說,君公子他老人家是沒有死!」

  「噗嗤」笑了出來,余尚文道:「我就知道你他舅子的編不出句正經話來,君公子沒有死的消息我在昨晚就知道了,方才還是我告訴你曉得的,如今你又說出來給我聽,莫不成叫我果真吃上一驚?驚異你腦袋裡灌滿黃尿了?」

  湊近了點,唐康壓著嗓門道:「君公子沒有死,而且,他就在這裡,在我們頭頂的瓦面上伏著!」

  猛的張大了口,睜圓了眼,余尚文愣愣的看著唐康,連他習慣性的撇動唇角也忘記了!

  陰暗中,唐康的一口白牙閃泛著微微的磁光。他愕然道:「你,老唐,不是騙我吧?」

  唐康悄聲道:「我騙你我就是你養的!」

  連忙抬頭張望,余尚文急切的道:「怪了,公子躲到上頭去幹什麼?老唐,你還不快將公子請下來,也好容我拜見一番哪!」

  一撚虯髯,唐康道:「我還道你真是沉得住氣呢,卻不知也和我們是一個鳥樣,看你急得就好象尿要撒到褲襠裡似的!」

  輕推著唐康余尚文忙道:「快點嘛,老唐,你賣的什麼關子嘛?我要謁見公子一下,可有好多日子未曾看著他老人家了!」

  於是,唐康抬起頭來,朝著君惟明隱身的瓦面破口低呼:「公子,公子,余尚文來了,沒有什麼事情,下面一切都很平靜,老餘就叩見你老呢……」

  在那屋頂的破口邊,君惟明露出半張臉來,輕沉的向下招呼:「是余尚文麼?」

  踏前一步,余尚文上身仰起,雙手抱拳,恭敬的道:「是我,公子,公子,你老……好麼?」

  瓦面上,君惟。明灑逸的笑了,他道:「好得很,尚文,托你福了。」

  余尚文又是驚喜,又是興奮的道:「公子,你可讓我們記掛慘了,我們大夥兒全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無緣重睹音容,恭聆教訓了……公子,真是天可憐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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