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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緩緩的,他們放饅了奔速,馬頭不往長安去,反而調轉向外的位置,現在,大夥全寂然無聲,順著一條彎曲的小路朝前進。

  夜幕低垂了,秋日苦短,就這一陣子功夫,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周景物全是一片朦朧,極目西望,也只有大地的盡頭還留存著那麼一抹混沌的朱紫淡暈而已;寒風,開始打著呼哨由原野中鑽襲人們的衣縫了……

  斜側著面對長安城,約有三裡左右,有一片冷寂寂,窮兮兮的荒村子,圍繞著村於的是一些零亂散植的青竹叢,村子倚著層疊的山麓,沒有多少戶人家,貧脊的莊稼地上種著雜糧,村子上,在那竹林的深處,有一座殘敗破落的山神廟,廟頂也已坍塌了小半,蛛網塵封,煙火凋零,襯著頹廢的廟牆與蔓青枯黃野草,這地方可確是荒僻淒涼。

  悄聲無息的,君惟明一行人來到了這座破落的山神廟裡,他們將坐騎隱藏好了,四周又派上暗哨,這才由唐康陪同,幾個人靜靜進入廟殿正堂。

  望著香案後破爛煙黃的布幔下的斑剝山神塑像,君惟明不由也為他老人家的備受冷落寂寥而歎氣,在這正殿裡,抬頭可見天光,冷風刺骨,夜色如冰,加上廟堂中的黑暗陰沉,就越發更有一股令人毛髮悚然的恐怖感覺了……。

  在香案神台之旁,唐康早已有備的將他攜入的一方毛毯攤開鋪平,又將一側的殘缺木柵推到邊上,然後,他請君惟明與曹敦力坐下,自己再把兩名隨入的手下安派了,這才回來坐在一旁。

  左右前後看了看,君惟明小聲道:「唐康,這地方隱密固是隱密了,但卻陰森得緊,也虧,你們怎麼找得著的……」

  唐康輕輕的,笑道:「是老餘自己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發現的,別看這『半麻子』,腦筋卻轉得相當快!」

  鼻腔中呼吸著那種腐朽晦黴的味道,君惟明不由暗中皺了皺眉,他朝前俯了俯身,道:「約的是什麼時候?」

  唐康忙道:「入夜後的第一個時辰尾。」

  君惟明點點頭道:「不嫌太早?」

  唐康笑吟吟的道:「不算太早,他們這一來一回,再加上在此地的耽擱,返抵『鐵衛府』時,往往已近初更了。」

  君惟明慎密的問:「不會啟人疑竇麼?」

  唐康低聲道,「當然不會;否則,豈不就是拎著腦袋在玩命嗎?」

  計算了一下時間,君惟明道:「現在估量,余尚文也快來了。」

  抬頭看看夜色,唐康道:「快了……」

  一邊,曹敦力忽道:「公子……」

  君惟明「嗯」了一聲,道:「什麼事?」

  曹敦力有些忐忑的道:「怎麼我……覺得有點惶惶不安?就好象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一樣,心裡頭老是惴惴的……」

  唐康先笑了,他接口道:「一定是這裡的氣氛使你不習慣,有點陰沉沉的,是麼?我前兩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但如今卻不覺得什麼了……」

  遲疑著;曹敦力澀澀的一笑道:「不光是這裡的環境叫我發毛,心裡就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宛如……黑暗中有些什麼看不見的邪惡向前侵襲一樣……」

  君惟明冷冷的道:「有些不祥之感?」

  曹敦力點點頭,呐呐的道:「是的,我後頸窩的汗毛全豎立了……」

  君惟明咬咬唇道;

  「是這樣麼?」

  曹敦力肯定的道:「一點不錯!」

  唐康失笑道:「曹兄,會有什麼麻煩呢?在這裡是再安穩也沒有了,我們的對頭不會找到此處來的……」

  沉吟片刻,君惟明鎮定的道:「不然,唐康,我十分相信這種冥冥中奇異的預感,曹敦力既是有些感覺,便不妨加以注意,我們還是小心點好。」

  怔了怔,唐康疑惑的道:「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君惟明站起身來,靜靜的道:「希望不會,但我們卻須準備,觀在,曹敦力,你掠上屋樑隱伏,唐康,妮便坐在這裡等侯—一」抬頭看了看,君惟明又道:「我便上那廟頂殘破的瓦洞邊隱身。」

  說著,他催促著曹敦力先掠至粱上伏下了,然後拍了拍唐廢肩膀,沉聲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唐康,莫以為往昔幾次的平靜無事而存僥倖,你多留意了!」

  有如輕煙一抹,君惟明也倏然射向屋頂坍破的瓦面上,這裡,只剩唐康獨自坐著,他還不大相信的在那兒頻頻搖頭。

  時間,在一片靜寂中緩緩過去了……

  遠處,有狗吠,有不知名的夜鳥在啼叫,有風聲橫掠,有野草竹林的簌簌顫動,這荒襯破廟的夜,好陰森淒涼。

  忽然——

  一陣輕俏迅疾的步履聲由遠處隱隱傳來,間或挾雜著衣袂飄動聲與修篁雜草的掃擦聲,很快的向這座破廟之前移近。

  於是,一聲短促卻尖銳的呼哨突響又沉。

  同樣的,來人也撮唇發出一聲呼哨,緊接著,在廟牆坍塌的陰影裡奔出一名「大飛堂」的弟兄,他胡來人低聲問:「餘大把手?」

  那條黑影點頭,沉著嗓門道:「我是,這遭是誰來了?」

  這名大漢躬身道:「唐大把手和小的們一道來的……」

  來人籲了口氣,又回頭張望了一下,小心的道:「在裡面麼?」

  這名大漢恭謹的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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