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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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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魔尊魔計 黑暗中,每個人心頭狂跳著,雙目定定的瞪視在寂靜的洞口內外,而洞口內外,也只是一片沉沉的烏漆罷了,看不見任何東西,察不出任何徵兆,除了寂靜,就沒有別的了。 風呼嘯著卷過,樹木嘩嘩作響。一切全是陰森的,沉悶的,恐怖的,滲合著人們粗濁的喘息聲,就好像大地也在不可察覺的蠕動,就好像千百隻鬼眼正在無形無影般朝著他們冷笑…… 僵窒著沒有人出聲,沒有人移動,終於,在片刻之後 金薇悄然拭去鼻尖及鬢腳的冷汗,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向五尺外緊張戒備的馬白水低聲招呼道:「馬老,你沒有事吧?」 驟然一震,馬白水如夢初覺,他也立即用衣袖擦去滿臉的汗水,沙著嗓音道:「還好,還好,金姑娘也是?」 金蔽振作著笑了笑,道:「好險!」 如釋重負的挪移了幾步,馬白水道:「想不到姓君的小子並沒有誑我們……」 金薇陰陰地道:「目前這一關來說,是的!」 回頭看了看。馬白水欣慰地道:「我們的人沒有一個受到暗算,真是僥倖,若非事先逼這小子供出內情,我們硬打硬撞,只怕就有得麻煩了!」 理理髮梢,扯扯衣裙,金薇平靜地道:「下一步,不知道還有什麼花巧……」 馬白水歹毒地道:「叫君惟明說出來,然後,每一關都由他在前先行試闖,老夫想,他就不敢耍滑使詐了!」 金薇點點頭,道:「當然,除了這個,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壓低了嗓門,馬白水湊近一點道:「等寶物到手,就在洞裡一刀把姓君的砍了,再於他身上做點傷痕,把他的屍首帶回去向童剛交帳!」 金薇暗一猶豫,勉強地道:「也只能這麼辦啦……」 四目相視,馬白水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金薇說不出為什麼,內心裡竟有些悵然若失的酸澀感覺,她怔怔的呆立著,自己也為自己突然生出的這份感觸而懊惱,同時,她更由衷的厭惡起馬白水那狼梟似的笑聲來! 但是,一件石破天驚的突變就在這時接著馬白水的狂笑發生—— 「呼」的一聲,黑黝黝的洞口內飛出來一團亮閃閃的,泛著絢燦紅光的物體,這件物體來勢是如此快不可言,幾乎只在人們的視線甫始發覺,已那麼淩厲的砸碎在右邊的虎形白岩上! 隨著一聲「嘩郎郎」的清脆裂聲,無數紅嫣嫣的碎屑四散飛紛,當人們的目光及注意力剛被引到那邊,洞口內,一條鷹隼也似的黑影比閃電更快的狂旋而出。這條黑影仿佛要乘著橫空飛鴻追上逝去的千百年流光,只是那麼一閃,連他的形狀,外貌全不容人看清,挾持著君惟明的包賜恩、尚業成兩人已驀然尖號出口,而就在兩人這慘厲的號叫的同時,君惟明的身體已被那團看上去只是一襪煙霧般的黑影淩空抱起,眨眼回到了洞口之外。這時,包賜思、尚業成的慘號仍未消散,兩個人也正在緩緩倒地,事情發生之快,在不覺中開始,又在末及容人體全過來前使己結束,好象這一切現狀原本已是如此明擺著了! 連金薇與馬白水這等精明老練、久經風浪的人物,也不禁在猛然間全傻了眼,一時手足失措,目瞪口呆,不知如沁應付,這瞬息裡,兩人都象成了泥塑木雕一樣愣窒在那裡! 一雙雙驚恐得幾乎麻木的眼睛被引到洞口之前。而當他們每個人的視線接觸到洞口前的形象時,不由又給他們早已駭震恐懼的心理上再加上重重一擊—— 洞口前,那團黑影正站在那裡,那竟是一個人,一個瘦骨嶙峋,宛如骷髏似的人! 那人,身材瘦得出奇,像是一根樹竿,他比尋常人稍高一點,以至看起來更顯得枯瘦了;一襲黃土布衣衫套在他身上,就如同掛在一根竹竿上,輕飄飄的又寬又肥,光禿禿的頭頂泛著可怕的青白色,雙目深陷,一雙隱在眼眶中的眸子碧閃閃的像是浮沉在亂葬崗頭的鬼火,顴骨高聳,塌鼻,薄唇,小耳,臉上的肌膚枯黃幹皺,像是貼在骨上,找不出一丁點肉來,額上青筋暴突,一條條有如鑽土的蚯蚓,與他同樣枯瘦的雙臂和臂上的青筋相映。這人的形狀,幾乎和一個白無常毫無二致了…… 君惟明,如今就正坐在他腳邊喘息。但是,那是一種快樂的,安慰的,滿足而如釋重負的喘息。…… 在一陣冰寒的冷氣突升下,金薇不禁打了個哆嗦,她已完全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她抑止不住地駭然驚退。 金薇旁邊,馬白水也全身輕顫,面如死灰。他想說什麼,舌頭卻象僵麻了,想轉轉念頭,腦子裡仿佛全成了一片混濁,甚至連四肢都在這眨眼間變得重有千鈞…… 在後面一點,其他的人們更是恐懼得腿肚子都在打轉。地下,蜷曲著「四鷹」中的包賜恩、尚業成兩人的屍體,兩具屍體的胸膛都開了個血糊糊的巴掌大小的洞,腑髒一半在胸腔內,一半又拖出了胸腔外,又紅又紫,像是砸破了兩條狗的肚皮,血流濺得四周都成了點點斑斑的暗紫! 那個怪人,是什麼人呢?他為什麼會從密洞裡突然出現?又有這樣驚人的武功?他更解救了君惟明,殘殺了這邊的挾持者,英非這人和君惟明還有什麼關係?他怎麼又會知道君惟明今夜將在被脅迫下來到此地呢?君惟明是如何通知他的? 一連串的疑問,像閃電般,一道一道掠過了金蔽與馬白水的腦子,也掠過了每個他們同路人的腦子。但是,疑團雖是疑團,有一件事卻已無庸爭辨——厄運,即將來臨了! 對面,洞口前—— 坐在地下喘息的君惟明已緩和了過來。他先朝金薇等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然後,仰起頭來,語聲竟包含著無比的親熱勁:「師叔,未曾按照你老的規定日子時辰前來拜揭,打擾了你老人家的安寧,弟子我委實過意不去,還請你老人家恕罪……」 幾句話,說得金薇與馬白水等人個個冷汗涔涔,心寒身顫。老天,這個怪人,竟然還是「魔尊」君惟明的師叔? 怪人低下頭,憐愛之情溢於言表。他溫和之極地伸手輕撫著君惟明頭頂,語聲帶著一股特異的低沉暗啞:「小子,這些人曾經傷害了你麼?」 君惟明像是和他這位師叔極其親呢而且不大拘泥形式,他先歎了口氣,接著苦笑道:「何止傷害?他們簡直要活剝了我啦。師叔,你老就沒看見我身上的這些零零碎碎?全是眼前這些男盜女娼給我恩典掛上的,又給我灌了兩次毒藥,唉,可苦著哪……」 怪人的神色仍然是那樣冷木,但是,語氣卻突然寒酷如刃:「他們果真如此待你?」 君惟明道:「一點不假,師叔。」 目光連斜都不往這邊斜一下,怪人又道:「這些人,可是想脅迫你前來奪取洞裡你隱藏的那些珍寶?」 君惟明點點頭,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決不是來探望你老人家的。」 沒有絲毫表情,怪人低徐地道:「得寶之後呢?」 君惟明又歎了口氣,道:「得寶之後,他們就要把你最疼愛的師侄幹掉啦!」 怪人凜烈地道:「好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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