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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朝地下吐了一口血水,君惟明艱澀地道:「我不得不相信費湘湘是真變了……連這件事她也告訴了你們……我原只講給她一個人聽過……除了她,沒有任何人知道……就是我的妹妹亦然……」

  金薇在旁邊冷笑道:「費湘湘是真變了。是她透露給童剛的,然後,童剛才轉告我們!」

  馬白水不耐煩的道:「姓君的,不要東拉西扯故意拖延時間,反正你已被人賣了,又何妨賣得徹底一點?趕快說出來,少耍花招……」

  低歎了一聲,君惟明沉緩的道:「馬大鬍子……你們已得到了大批的黃金白銀,無數的生財利益,那尊裴翠佛就是再名貴,也不值你們所得到的多……你們又何苦那般貪婪,那麼不足?」

  嗤了一聲,金薇刁悍地道:「姓君的,不用再裝了,那尊翡翠佛的價值,並不是在那翠佛的本身,而是在佛像肚中的一粒『黑鑽』上。那粒『黑鑽』天下一共只有兩顆,一顆鑲在皇帝老人家的玉冠上,另一顆,嗯,就在我先生這裡。這顆『黑鑽』,老實說,才是真正令我們如此賣命的主要原因!」

  她側著面龐,又俏美地道:「你也不能否認,它十分誘惑人,是嗎?誘惑得我們冒此大險,誘惑得你死到臨頭也捨不得放棄……」

  抿唇一笑,金薇接著道:「想要知道這穎『黑鑽』如今的行情價錢嗎?它幾乎已不能用目前的財制去計算了,我只告訴你,西土有一位最富有的藩王急需得到它,代價是他的一塊土地,這塊土地騎著馬以最快的力量奔跑,也須要自日出至日落整整一個白晝的肘間才能跑到頭;而在這塊廣大的土地內,有三座城,一條盛產金砂的大河,三處銀礦山,一處水晶礦山,以及,千頃無堰的高梁田,怎麼樣?這些夠得上我們的辛苦了吧?」

  君推明喑啞地道:「記得在五六年前還沒有這般價值……」

  馬白水咆哮一聲,道:「君惟明,少給老夫拖延時間,快說,東西你收藏在什麼地方?」

  君惟明根本就不理他,自願自地繼續說下去:「……既然現在有人肯以這等驚人的代價交換這顆『黑鑽』,童剛就捨得送給你們麼?」

  金薇眉兒一挑;道:「他當然不舍,是我們提出來的。那時我們自然尚不知道有這顆『黑鑽』的事,我們允諾他為他完成這件大事,代價並不是只小得像我們先前告訴你的那樣。當然,我們是要向童剛要你基業財產的一半。童剛猶豫再三,衡量得失,才勉強告訴了我們關於這顆『黑鑽』的秘密。我們回去詳細詢問了這東西的價值,事先找到了買主——你知道,這東西是一百萬個富翁也不一定能買得起——然後我們才答允下來。而童剛固然曉得這穎『黑鑽』珍罕無比,所值驚人,但他也未必知道真正的行情。從另一方面說,你整個基本財產的一半,只怕也不會較這顆黑鑽來得便宜,所以,這個交易是很公平的……事情就是如此,姓君惟明白的麼?」

  馬白水怒聲道:「君惟明,你不要自討苦吃!「又「呸」地吐了一口血水,君惟明吃力的道:「這種昂貴的贈與,只換來我死得乾脆一點,你們不覺得我太不划算,太吃虧了麼?」

  怒駡一聲,馬白水道:「劃不划算,吃不吃虧;姓君的,現在由不得你了。如今你們並不是站在公平的地位來討價還價,除了老夫方才告訴你的條件,你別無選擇!」

  君惟明轉視金薇,金薇仰起頭來,斬釘截鐵地道:「馬老說得一點不錯,姓君的,你除了在死亡的方式上有所改變外,沒有別的法子可通融!」

  裂開血跡斑斑又腫脹帶紫的嘴唇,君惟明做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而這種微笑是多麼的遺憾,多麼的無奈,又多麼的可悲;他沉沉地道:「假如……我不說出來呢?」

  金薇美眸中煞氣頓現,在她發怒時,看上去就是另外一種韻致了。縱然在此刻,她卻依舊是美豔得驚人,而這美,像似一個女巫!她冷淡地道:「你不說出來?姓君的,你自以為你的骨頭比別人硬,血肉比別人韌?你當你挺得住那種苦楚嗎?」

  像一塊凝結了許多年的冰塊,金薇的神情是寒森得令人顫慄,她周身乃至她的魂竅裡都散發著那種凜列的涼氣,而這股涼氣環繞著她也籠罩著別人。她凝視著君惟明,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晰又絕情地道:「君惟明,你號稱『魔尊』你雙手染滿了鮮血,身上背負著千百條人命。你經歷過龍潭虎穴,上過刀山劍林;大風大浪你見多了,何等樣的陣仗你也進出過,你的威名赫赫,你的聲譽鼎盛,天下的武林同源,黑白兩道,幾乎沒有不知道你,沒有不憚忌你的。

  「但是,眼前卻全不是那麼回事了。你已成階下囚,俎上肉,我們可以任意宰割你,任意折磨你。而你,也是個人罷了,一個人,他所能忍受的痛苦極限是有數的。我們不相信你就是銅打鐵鑄,我們會用很多方法一一就像你也會用很方法去對付別人一樣,我們將達到我們的目的……如今,你和任何一個平凡的人毫無軒輊;你也不可忘記,大寧河金家的少主紅蠍金薇的手段自亦不同凡響,何況,再加上一位大巾幫的馬老呢……」

  君惟明平靜的道:「用不著自我標榜……金薇,我早知道你。」

  突然像春花怒放般笑了起來,就似換了另一個人似的,方才的冷凜寒酷之氣一掃而空,金薇撫媚而又柔膩地道:「知道我些什麼?你說說看,嗯?」

  閉閉眼,君惟明也苦澀地笑著道:「我知道你……貌如桃李,心如蛇蠍,狠毒涼薄,殘酷寡情,自私,再加上貪婪,正如你的稱號:紅蠍!」

  毫不氣怒地咯咯笑了,金薇點點頭道:「沒有說錯,我是這樣,不過,這比起你『魔中之尊』來,只怕我的邪惡天性還及不上你的一半哪!」

  君惟明緩緩的道:「那是你在自謙,紅蠍子!」

  驀然在旁邊大喝一聲,馬白水吼道:「現在不是叫你賣弄口舌的時候,君惟明,下個輩子你再找個時機生張巧嘴不遲,你是說也不說?」

  金薇也笑吟吟的道:「如果你不說,姓君的,也沒有關係。但等到你後悔的時候再想說出來,嗯,怕就遲了,而我敢擔保,你是一定會後悔的……」

  似乎有點迷憫,君惟明茫茫地道:「一定會後悔嗎?一定會麼?」

  金薇用手扶了扶鬢邊的「玉盞花」,冷冷地道:「不錯。」

  長長地籲了口氣,君惟明沉緩地道,「好吧,我就答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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