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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第三十一章 明火暗槍齊上陣

  君不悔瞅著這位既不慈目,亦非善眉的出家人,慢吞吞的道:「大師父,你可是要替尚前輩頂下這一陣?」

  哪伏虎和尚喉嚨轟轟作響,說話聲音宛如響起連串的悶雷:「正是,欲往極樂,何須在乎由誰超渡?」

  君不悔微微一笑:「大師父說得有理,便請大師父賜招吧!」

  花瘦影叫了起來:「又待重施故技、又想用車輪戰?他娘便是君小友答應,我姓花的也不答應,轉彎抹角就待討便宜,天下哪有這等的美事?」

  說著,他有意無意的瞟了旁邊顧乞一眼,接著貶喝:「這勞逸麼,總得平均一下才是,閑得慌與熬得苦都不是辦法,顧老兄,你說對不對呀?」

  顧乞哼了一聲,心裡老大不是滋味,卻不得不挺身而出:「用不著花兄費神,本來這一場我就打算上去鬆散鬆散,只是人家指名叫陣,我不便越俎代庖,強行出頭罷了,既趟了這灣混水,豈有猶豫不前的道理?」

  顧乞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主要在於對方指名挑戰的角色君不悔,他樂得裝聾作啞,窩在一邊看戲,在下意識裡,他認為「棲鳳山」的人固乃仇敵,同樣的,君不悔亦不算朋友,誰死誰活,皆不關痛癢,最好是兩敗俱傷,通通死光死絕,才叫稱心如意,此來助陣,他是幫著方夢龍承當的,只要不牽連方夢龍,隔山觀虎鬥又有何不可?然而花瘦影偏偏看不過去,明著暗裡將了他這一軍,心中雖然惱恨姓花的壞了他的如意算盤,面子上卻不能不撐,那股子拐扭勁就甭提啦!伏虎和尚瞪著顧乞,左手上的純鋼念珠數得「誇」「誇」聲響,沉沉渾渾的道:「你來應卯?」顧乞聞言之下,越發有氣,他眼珠子一翻,重重的道:「別在那裡人五人六像他奶奶真的一樣,我來應卯?說不準我來送你修成正果,得道飛升,娘的,擺什麼臭架勢!」

  伏虎和尚卻不慍不怒,只是冷淡的道:「出家人不作興潛越之舉,這位施主,貧憎端等你出手了!」

  顧乞右手伸抬,袍袖滑落至臂彎,於是,他縛系于時側的「缺月刀」便亮了出來,金光堆燦如故,仍是那麼巧致,那麼纖細,那麼透著殺氣!

  突兀間,言明不作興僭越的伏虎和尚跨進一步,左手上的純鋼念珠「嘩啦啦」暴響,兜頭斜砸顧乞,同一時間。方便鏟由下往上挑戮,鏟刃盡掀,宛如挑起一蓬晶雪!

  顧乞大罵一聲,身形側滾,卻在側滾的一刹彈高七尺,「缺月刀」灑出一溜星芒,而星芒尚在凝形未散,他已倏然穿舞騰旋,三十九刀分做三十九個不同的角度暴刺敵人!

  方便鏟「呼轟」掄展,布成一團一團密密回轉的光環,空氣在光環的周遭湧蕩流擠,潑出陣陣奇異的呼嘯聲,顧乞刀似雷閃,銳疾若失,卻竟然穿不透伏虎和尚這渾厚的光環;刀隨身轉,他聚而掠出兩丈之外,伏虎和尚並不迫趕,抖手一揮,一枚純鋼念珠已循跡射去——

  這只是一枚念珠,但是,念珠破空的速度卻非常驚人,僅見念珠出自伏虎和尚之手,即已超越顧乞前面,比顧乞更早的到達他預定的落腳點,因此看上去不是念珠追襲顧乞,而是顧乞追撞念珠!

  急掠的身形猝向下沉,顧乞拼力挫腰塌肩,「缺月刀」從左腋下飛挑,「當」的一聲火花四濺,堪堪將臨頭的那枚念珠磕開,腳尖沾地,業已一身冷汗!

  這伏虎和尚除了外貌狩猛魁偉,其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殊之處,但露了這一手,卻不由不使人刮目相看,憑顧乞的本事,竟亦被他弄得這般手忙腳亂,險險便遭了個大難堪,和尚的修為,恐怕就不只一眼眼了。

  方夢龍望瞭望花瘦影,花瘦影兩手一攤,壓著嗓門拿言語:「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以鬥量,夢龍,這禿驢居然懷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委實出乎意料,半路上殺出這麼個程交金來,顧老乞可有得消受啦!」。

  方夢龍面色凝重的低聲道:「我們要多注意場中變化,隨時打接應,萬萬不能讓老顧栽斤斗!」

  不帶笑的一笑,花瘦影道:「我總盡力就是,顧老乞猴在一邊,打譜揀個柿子捏,這一下好,撞正大板,偏叫他碰上個棘手的貨,吃不完,兜著走哪!」

  方夢龍沒有作聲,心裡卻有數得很,花瘦影與顧乞雖然都和他是過命的交情,幾十年的老兄弟,但他們兩人之間來往卻淡,彼此格格不入,平時裡就各自看不慣對方,這一下,花瘦影有幸災樂禍的味道,也算是一種直覺上的報復吧。

  場中,顧乞仍採取快攻快打的戰術,刀揮刀舞,縱橫如電光石火,身形飛騰遊走,掠閃若飆;伏虎和尚卻穩紮穩打,只做著幅度極小的移動,方便鏟仿佛長槍大戟,指顧之間,雲湧風生,方圓尋丈之內,幾乎全是威力籠罩的範圍!

  雙方這一場鏖戰,極快便過了五十餘招,一邊是團團打轉,一邊是泰山不動,形勢發展下去,對誰有利,對誰不利,乃是可以想見之事,顧乞如今不但是頭冒冷汗,更是熱汗透衣,他不禁越鬥越火越氣,心神浮動問,刀法招式就更顯得散亂了,方夢龍不禁連連搖頭。

  十分憂慮的湊近花瘦影耳邊:「老顧今天相當失常,這樣弄下去,早晚要落敗,瘦影,我們得把緊點,千萬別叫老顧吃虧大大,那伏虎和尚逮著機會待下重手了!」

  花瘦影目光凝聚,輕輕的道:「別的不怕,就怕這禿驢抽冷子賣弄他的念珠,他投擲那玩意的手法頗為怪道,不僅快,且難以預防,夢龍,但願顧老乞反應早,我們來得及——」

  對面,尚剛也在向龔棄色不停咕噥著什麼,兩個人全面有得色,眉舒目展間,似乎專等著伏虎和尚旗開得勝,替他們去除一口鳥氣了!

  就在此際,顧乞揮刀成束,鬥然間二十一刀化成七束冷電迸濺的光華飛刺敵人,于對方方便鏟揮截的瞬息,他連人帶刀合為一體,在金燦燦炫目的芒焰中從斜角突入,快不可言的撞擊伏虎和尚!

  伏虎和尚笑了,沉沉渾渾,聲若悶雷般笑了,他的方便鏟驟幻流瀑,寒光晶芒洶湧澎湃,如波似浪,三枚純鋼念珠便碎現空中,正好迎向帶刀撞入的顧乞!

  三條人影暴飛而起,方夢龍與花瘦影只差一肩,而君不悔落後三尺,但是他的「天泣血」卻一式搶先,刃飛鋒掠有如來自極西的電火,青藍色的異彩宛似割破了天幕,映花了人眼,兩聲金鐵的碰擊聲合為一響,兩粒純鋼念珠碎散紛墜,顧乞悶吭一聲,重重跌落於地,伏虎和尚也曝吼著歪歪斜斜退出六步!

  淩空的方夢龍與花瘦影急速折掠而回,雙雙奔前扶起顧乞,顧乞則早就痛得臉上變色,五官扭曲——那枚核桃大小的純鋼念珠,業已將他左腿脛骨擊斷,皮裂肉綻中,尚有碎裂的骨茬透膚而出!

  包括顧乞自己,大家都是明白,顧乞這條命完全是君不悔救下來的,伏虎和尚那三枚念珠,本來是對準了顧乞的額頭、前胸、左腿脛骨三個部位擲射,而照當時的情勢來看,顧乞顯然沒有一處躲得過去,他被引入這樣的劫難中並且無法對伏虎和尚做相對的報復,充其量也只能使伏虎和尚皮肉受創而已;君不悔的拼力施援,不但截阻了襲向他致命部位兩枚念珠,更令伏虎和尚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顧乞脛骨雖折,心中有數,這份感觸,卻錯雜得無以名之了。

  方夢龍沖著來到一邊的君不悔,激賞贊佩之情溢於言表:「好,小友,幹得好!」

  花瘦影也一伸大拇指:「有你的,後發先至,真個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弟,我服你了!」

  君不悔倒不禁有些靦腆,他傻傻的咧嘴一笑,頗為歉疚的道:「那擊向顧老脛骨的一顆念珠,可惜未能及時阻擋,要不,顧老也不必多遭罪了。」

  方夢龍低聲道:「撿回一條命來,已是不幸中之大幸,小友,要不是你,那和尚幾乎已經得逞……」

  幾乎得逞卻未能得逞的伏虎的和尚,連肩帶背一共挨了五刀,刀刀肉綻血濺,他大狗熊一樣挺在那兒,竟然半聲不哼,龔棄色又客串臨時郎中,替和尚匆忙上藥敷紮,一雙毒眼不時惡狠狠的瞪視君不悔,光景是在暗示——這筆血債決不會了,遲早有你瞧的!

  約定的四戰決輸贏,如今三戰已過,雖然互有損傷,算起來君不悔這邊應該是兩勝一負,「棲鳳山」方面的人馬,除了一個龔棄色,就沒有誰是囫圇的,問題在於,龔棄色他們一夥人承不承認這個事實!現在,尚剛氣呼呼的發了話:「方夢龍,我們早就有言在先,把規矩定在前面,四戰四決,單挑獨鬥,孰料你們竟是這樣厚顏無賴,用如此齷齪的手段聚眾淩寡,集四人之力圍襲伏虎師父,這等無德無義的卑劣行為,實在令人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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