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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第二十章 一抹不祥的陰影

  夜深沉。

  這一晚上,君不悔覺得心情特別煩躁不寧,坐著躺著都不順當,胸膈之間好像梗脹著什麼東西,總是消化不了,精神也有些兒恍榴焦的,他想不出是什麼原因,就是感到不對勁,惶惶然似有大禍臨頭的味道。

  拄著拐杖,他在房中來回蹀踱,思潮起伏間溯往憶今,越發情緒紛亂,不克自己,孤燈瑩瑩,只影綽綽,茫然裡,他甚至懷疑今夕何夕,此處何處?迷惑於眼下的自我,到底是從哪裡來、又待往哪裡去?

  於是,門兒輕響,有人在輕輕叩擊。

  君不悔渴望來個人同他聊聊,舒解一下心頭的鬱悶,卻又怕來的人不是可以共衷曲、訴隱私的物件;他瞪著門扉,聲調竟有些怯忌:「誰?」

  外面,傳來方若麗低柔的語聲:「是我,小麗!君大哥,你睡了嗎?」

  君不悔連忙趨前拔去門閂,一面開門,邊掩不住他的興奮:「沒有睡,沒有睡,小麗,你來得正好,我剛才還在犯愁,長夜漫漫,面對寒燈,這一宿怎生渡過?」

  踏進房裡,方若麗順手把門掩上,她望著君不悔,神情帶點兒迷惆:「你怎麼啦?這麼晚還不快安歇,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君不悔拉過一張椅子請方若麗坐下,搓著手道:「小麗,夜深了,我原不敢期望你會過來,想不到你卻真的來了,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多麼歡迎你來,如何驚喜於你的出現——」

  方若麗輕笑一聲:「君大哥,你沒有什麼不對吧?怎麼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我哪一天沒來過?就算夜裡來這兒也不是頭一遭,以前從沒見你如此熱衷,今晚上怎麼突然這般殷勤起來?倒叫我受寵若驚……」

  君不悔呐呐的道:「小麗,你明白,我好悶……」

  方若麗睜大了眼睛:「悶了?八成是我們服侍不周,君大哥,這樣吧,等你傷好了,我稟明爹爹,專程陪你出去玩幾天,你不是一直希望去『順安府』逛嗎?我們就去『順安府』,不過養傷期間卻不能勞累,你好歹擔待著!」

  搖搖頭,君不悔苦笑道:「我不是想出去逛,我只是覺得煩悶,尤其今天晚上,怎麼睡也睡不著,腦子裡亂哄哄的像纏著一團無頭絲,心裡焦躁,坐立都不安……」

  方若麗平靜的道:「怎麼會有這種情形呢?君大哥,以前好像從未發生過,你向來沉得住氣。」

  君不悔用力揉著面頰,沙著聲道:「真是無來由,我也思量過,該擔心的事全已擺在面前,不該擔心的事便用不著去傷腦筋,可是,偏偏安穩不下來,情緒老在動盪起伏……」

  方若麗道。

  「練練坐功如何?試試從吐呐調息之中求安寧。」

  君不悔澀澀的道:「沒有用,小麗,這可能是冥冥中的一種預兆,一種心靈上的感應,它大概是在暗示我什麼,警示我什麼……」

  臉色微顯蒼白,方若麗低聲道:「你是說,不祥的徵兆?」

  君不悔頷首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敢斷定,近日內必有兇險在我身上!」

  顫抖了一下,方若麗急道:「這怎麼可能,你住在我家裡,內外有我爹及爹的一干至親好友保護,誰也別想動你一根汗毛,只要你不出去,何來兇險可言?」

  君不悔煩惱的道:「我也說不上來,但我覺得惶怵不寧,像有一片陰影壓在心頭,揮不去,斬不掉,忐忑不安!」

  方若麗咬咬下唇,道:「乾脆,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這裡陪你!」

  君不悔忙道:「這怎麼行?別人會說閒話,你父母知道了更會生氣,小麗,咱們聊一陣,讓我這股鬱悶宣洩出去就沒事了,不管它什麼預兆,臨到頭再說吧!」

  方若麗關注的凝視著君不悔,緩緩的道:「君大哥,我相信你的直覺不是無稽,我也聽過很多這類奇異感應的傳說,你有沒有想到會是哪一方面的情勢將對你造成不利結果?」

  君不悔表情空茫:「除了龔棄色與顧乞的問題,我想不出再有什麼事牽連上我……」

  方若麗道:「這兩個人的問題,目前都不是問題,會有麻煩,也是往後的事,君大哥,你再尋思一下!」

  煩躁的走了幾步,君不悔頓了頓手中拐杖:「不必空費心思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想要我的命,我絕對與他豁上,這種磨人的煎熬,我受不了!」

  方若麗情然一笑:「只要你拋得開,就不須去鑽牛角尖,說不定是庸人自擾。」

  君不悔坐國床沿,喃喃的道:「但願是庸人自擾,唉,今晚上怎麼這般反常?」

  把椅子拖近了些,方若麗故意擺出一副開朗神情:「來,君大哥,我們聊聊,等你困了,再好好睡他一個飽覺,明朝天光,陰霆便一掃而空,又還你亮麗明媚的一天!」

  君不悔頗為感動的道:「有花解語,有人知情,小麗,你真是一位善體人意的好姑娘。」

  微微笑了,方若麗道:「比你那管二小姐呢?」

  呆了呆,君不悔紅著臉道:「比我那管二小姐?不,二小姐還不是我的……」

  方若麗似笑非笑的道:「那麼,幾時才會是你的?」

  君不悔避開人家的眼光,模樣有些兒尷尬:「我不知道;二小姐是『飛雲鏢局』當家的嫡親妹子,我只是鏢局裡一個夥計,身份相差懸殊,怎敢太過逾越,妄圖高攀?」

  方若麗道:「你錯了,君大哥,以你的藝業修為,恐怕連『飛雲鏢局』的總鏢頭都得朝後排,他們以前不明底蘊,未加重用,一旦知悉了你的真才實學,必不敢稍有怠慢;人生如戲,角兒扮演各自不同,今日的小夥計,明朝的大霸天,誰能註定看扁了誰?這個道理,相信那管二小姐也一樣清楚。」

  乾咳一聲,君不悔道:「話是這麼說,不過她總是二小姐,有時想想,自覺不大合宜!」

  方若麗緊盯著君不悔,道:「不用閃閃爍爍,君大哥,那管二小姐對你好不好?」

  忙不迭的點頭,君不悔咽著唾沫道:「好,對我實在好……」

  方若麗的聲音放低了:「她有沒有向你表示過傾慕之意?」

  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君不悔才難以為情的道:「似乎是……呃,有這麼一點意思,她問我喜不喜歡她,又叫我早點回去,說她等著我,臨走之前,行頭盤纏也都是她替我打點的……」

  默然片刻,方若麗的語氣竟泛著酸溜溜的味道:「看情形,你也挺喜歡她嘍?」

  君不悔憨憨的笑著:「二小姐人很好,對我更好,我是有親近她的念頭,小麗,你可別見笑……」

  見笑?方若麗當然不見笑,因為她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僵寒,一片冷白,她望著自己鞋尖,幽沉的道:「君大哥,那管二小姐,長得必是十分標緻?」

  君不悔笑道:「是很標緻,尤其是果斷,心思靈巧,是一位婉柔之中帶英氣的姑娘;『飛雲鏢局』上下對她的敬畏,甚至超過了對她的兄長,小麗,日後你見著她,便會知道我不曾誇大渲染,你一定也會喜歡她!」

  哼了哼,方若麗冷著一張面龐:「我為什麼要和她見面?而且我篤定不會喜歡她!」

  君不悔頗出意外的道:「小麗,這話怎麼說?你還不認識二小姐,如何就斷定不喜歡她?其實二小姐真的很好,有時難免脾氣大了點,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待人寬厚,從不苛刻……」」

  方若麗漠然道:「這是她的事,與我無關;還有,在提到她的時候,別老是一口一個二小姐,君大哥,她是『飛雲鏢局』的二小姐,只有一位大小姐,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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