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傲爺刀 | 上頁 下頁
一九


  這兜頭的一盆冷水,澆得君不悔信心頓失,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否具有救人的本事了,一時之間,他手足無措的道:「二……二小姐,我要一走,你又怎麼辦?那姓黎的,他們打譜糟塌你啊……」

  面頰肌肉猛的痙攣起來,管瑤仙顫抖的道:「你——你全聽到了?」

  君不悔老老實實的道:「要不是姓黎的在房裡向二小姐胡說八道,我早就破窗進來啦,二小姐,不管眼下有什麼危險,不管我的力量夠與不夠,還是先把你救出虎口再說,稍一耽誤,我怕他們壞了你的貞操——」

  咬咬牙,管瑤仙絕望的道:「我走不了,他們用這堅牢的鐵環掛牟著我,沒有法子破解……」

  君不悔搓著手道:「那,那該怎麼辦呢?二小姐,連在鐵環上的鏈子拴在哪一頭?我去找找看……」

  管瑤仙感到君不悔的想法跡近憨愣,但卻憨楞得十分可愛,十分令人安慰,她歎了口氣,笑得好蒼白,好悽楚:「不必找了,沒有用的,君不悔,你還是快走吧,如今是我一個人陷在這裡,犯不著再多陪上一個,聽我的話,你快走——」

  拼命敵著嘴唇,君不悔結結巴巴的道:

  一我,我……二小姐,可是,可是……」

  一聲怪笑忽然從房門外傳來,黎在先大步踏入,血口中雖在發笑,一張猴臉上的神情卻活像是要吃人:「走?往哪裡走?你們是誰也別想走了,通通給四爺我留下來湊合著消遣!」

  跟在黎在先身後的,還有「邪狐」司徒鷹、「翼狐」左幻森,以及另一個駝背瘸腿,滿臉疤斑的奇醜漢子;四個人這一進房,幾乎就把房間擠滿了!

  管瑤仙急速橫身攔阻,一邊大叫:「快,君不悔,從窗口逃!」

  回答管瑤仙叱叫的不是君不悔的行動,而是那兩扇窗戶的突然張開,寒風席捲中燈光搖閃明滅,窗外早已露出兩張猙獰人臉,以及兩柄交叉封合、冷芒隱泛的鋒利樸刀!

  顯然是「無影四狐」他們先一時已發現情況有異,而預做了阻絕來人退路的安排——視窗不能闖,朝門外沖更是無望,管瑤仙容顏慘變,頹然跺了跺腳:「君不悔,你就鐵了心要與我落個同歸於盡」

  呆呆的站在那兒,君不悔正不知該如何回答,黎在先已尖聲笑了起來:「你放一千一萬個心,管丫頭,要死的是這推車壓杠的熊把式,你包准死不了,就算我要你死,我們狄元老弟還捨不得呢,狄老弟,你說對不對呀?」

  壓尾這一句,黎在先是沖著狄元說的,而狄元,赫然便是站在他身旁那個駝背瘸腿、滿臉疤斑,三分不似人,七分倒像鬼的醜漢!

  搔了搔頭頂上花白蓬散的亂髮,狄元聲若破鑼般荷荷發笑,竟還帶著幾分扭捏味道:「尚得四哥成全,尚得四哥成全……」

  「邪狐」司徒鷹略現乏倦的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道:「狄元的事老大已有交待,俱著在先全權處理,你看怎麼好就怎麼辦,夜深了,折騰這一整天也夠累人的,大夥早早歇著吧。」

  「翼狐」左幻森眼角瞄向君不悔,低聲道:「這不知死活的愣小子該怎麼擺弄?」

  司徒鷹眼皮也不抬一下,輕描淡寫的道:「押到遠處砍了,記得叫吳萬川他們兩個埋深一點,別叫野狼野狗什麼的把屍體扒出來嘔人!」

  說著話,司徒鷹又一路打著哈欠走出門去,左幻森望著君不悔,似笑非笑的晃著腦袋:「小子,你這叫武大郎當知縣——不知自己出身高低;就憑你這塊料,也配玩這出英雄救美的把戲?真正飛蛾撲火,自找死路,本本份份的打工幹活不是挺好?卻偏要亂求表現,爭出風頭,這下算你撞上大板,玩掉了性命,下輩子千萬牢記,別做力所不及的傻事!」

  黎在先也皮笑肉不動的道:「我還記得這傢伙,一張嘴能言善道的,想不到膽子更是不小,竟敢獨個闖這龍潭虎穴;一雙手不去推車,反過來打譜玩槍弄棒啦,咳,什麼樣的人玩什麼樣的鳥,這七十二件兵器,豈是人人舞弄得的?」

  那狄元向窗外招招手,嘴裡吆喝:「吳萬川、洪子立,你兩個還在磨蹭個鳥?司徒二哥說過了,押遠點,埋深些,辦完事好困覺!」

  一聲轟喏,窗外那兩位仁兄動作宛似狸貓般跳進屋來,分左右將君不悔朝當中一挾,跟著就待往外押人。

  管瑤仙又急又怒,在一陣鐵鍊的拖拉聲裡,沖前幾步,一邊尖厲的呼叫:「你們放並他,他只是一個粗工雜役。一個不足輕重的下人,你們不能濫殺無辜!」

  黎在先約走了半尺,左臂暴起,「吭」的一聲已將管瑤仙倒震回炕上,那賊兮兮的笑臉已變得異常陰森:「管丫頭,什麼樣的角兒演什麼樣的戲,你扮的不是這一出,稍停有你壓軸的重頭好戲,別的你就少操心了!」

  狄元咧開大嘴,露出一口殘缺不齊的黃牙:「四哥說得對,管姑娘是女角,可別配岔啦!」

  被震翻在炕上的管瑤仙只覺得兩眼模糊,頭腦暈沉,四肢百骸癱瘓了般不能使力,心口堵著一股鬱氣,硬是散不了……

  吳萬川與洪子立兩個便在這時連拖帶拉的把君不悔押出房門,二人的形態稱得上如狼似虎,光景是想早早了事,劈完活人口來交差。

  天空仍是一片漆黑,雪落得沒有先前那麼綿密了,當然仍是冷,風刮過人臉,宛如刀削針紮,帶著恁般觸肌沁膚的僵痛。

  兩位仁兄拽著君不悔向坳子口外走,剛轉過彎角,那面寬鼻塌的洪子立已開了腔:「老吳,大冷的天,用不著再走遠,就在這裡送他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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