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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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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德寶一怔,道:「那麼這幾天你在什麼地方蘑菇?」 岳小玉道:「海洞天空,總不信找不著容身之所。」 金德寶道:「但咱們只是出來混了一兩天,就已弄得遍體鱗傷,焦頭爛額。」 岳小玉道:「你害怕了?」 金德寶道:「我什麼都不怕,但咱們終究不是江湖人。」 岳小玉不服氣,道:「江湖人是怎樣的?」 金德寶說道:「江湖人最少也應該懂武功,和有著豐富的江湖經驗,但咱們兩樣都不行,簡直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大草包。」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每個江湖人一生下來就懂武功,才戒了吃奶就會有著豐富的江湖經驗?」 金德寶呆了一呆,才說道:「當然不是。」 岳小玉冷冷道:「這就是了,咱們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頭兒,就算現在才開始學,也是為時未晚。」 金德寶怔了半天,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你果然很有拚勁,我比不上你了。」 岳小玉道:「你瀉氣了?」 金德寶搖搖頭,道:「胖寶寶沒有泄掉什麼氣,只是胖寶寶向來就沒有什麼大志,也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個武林中人。」 岳小玉道:「但我很想做個江湖人,很想在武林中大幹一場。」 金德寶道:「以你的性情,大幹一場是不過癮的,最少也要大幹七八十場才夠滋味。」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你倒比我還更瞭解小岳子。」 金德寶道:「胖寶寶雖然不怎麼聰明,但和你已經是多年出生入死的死黨了,難道連你是個怎樣的人都看不出來嗎?」 岳小玉瞧著他圓圓大大,卻又瘀痕滿布的臉孔,道:「老朋友,咱們是不是註定要分手了?」 金德寶歎息一聲,道:「天下本無不散之筵席,你不要難過,好好的去幹,總有一天,我會聽見江湖上的人說:『岳小玉,他真棒!不愧是江湖上的大英雄、大俠士!』」 岳小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握住了金德寶的手道:「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就在這時候,諸葛酒尊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道:「你們——」岳小玉立刻拉著金德寶的手向外走,他一邊走一邊說:「我會回來。」 「回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我知道,這就是江湖,我要成為江湖人,我要在江湖中行走死而無悔!」 他雖然年紀細小,稚音未改,但最後那句話,卻是說得鏗鏘有力諸葛酒尊怔怔地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充滿他目送著岳小玉和金德寶並肩離去,而鄺火卻忽然走了過來,諸葛酒尊點點頭,鄺火又問道,「他倆會不會再回來?」 諸葛酒尊緩緩道:「胖的不會,聰明絕頂的小岳一定會再回來。」鄺火道:「諸葛前輩是不是想傳授他一些武功?」 諸葛酒尊搖搖頭道:「不想。」 鄺火道:「但他肯定是一塊練武的好材料。」 諸葛酒尊道:「所以我才不敢傳授他任何武功。」 鄺火道:「你怕他會走火入魔?」 諸葛酒尊道:「不是怕他走火入魔,而是我不配做他的師父。」 鄺火抽了一口涼氣,道:「以前輩的蓋世絕藝,又怎會不配?」 諸葛酒尊歎了一聲,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叫化的功夫然綽綽有餘,但要是遇上了真正的絕世高手,卻也難以討好得去。」 鄺火眉頭一皺,道:「那麼,以前輩之見,當今武林,誰可配稱?」 諸葛酒尊沉吟片刻,才道:「八十年前,武林中絕頂高手僅三至來,卻呈現出各有千秋之勢,就像長白山太乙真人,以至血花宮宮主正一邪,已經是不相伯仲,難分軒輊之局。」 鄺火道:「然則以前輩所見,是否只有太乙真人那樣的武學大宗父?」 諸葛酒尊道:「這是很難說的,拜師學藝,最講機緣,至於師父最為重要。」 鄺火點點頭,道:「難道前輩跟小岳還不夠投緣嗎?」 諸葛酒尊道:「別的事情上甚投契,但要老叫化傳授他武功,卻是鄺火道:『他若再回來,我如何對之?』」 諸葛酒尊道:「不必過分執著,任其發揮,讓他多點磨練磨練,將來,他自有他的造化。」鄺火點頭稱是,但實際上,心裡卻還是並不完全明白的,但他也沒有再問下去,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打破沙鍋問到底,仍然是不會完全明白過來的。 諸葛酒尊又再去看顧著郭冷魂。 他已決定上飲血峰,冒一冒險! 在龍神廟,香火仍然十分鼎盛,但廟祝岳老石的臉色,卻比神案上的香灰還更難看。 岳小玉已經回來了,但他接著卻對岳老石道:「我要離開平陽城,到外面去闖一闖。」 岳老石氣得連臉都灰了,道:「闖一闖?你憑什麼本領到外面去闖?」 岳小玉道:「不憑什麼,就憑著我是你的兒子!」 岳老石嘿嘿冷笑,道:「你真是有趣極了,比起豬槽裡最有趣的一隻小豬還更有趣,但不管多麼有趣的小豬,終究還是個豬,除了吃豬餿水之外,又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岳小玉昂起了頭,道:「我不是小豬,你也不是小豬的父親。」 岳老石冷笑道:「你錯了,你是小豬,我是老豬,咱們是豬父豬子,你豬我豬,現在能夠有兩頓安安穩穩的米飯啃進肚子裡,已經是幸福之極!」 岳小玉道:「放屁!」 岳老石瞪圓了眼,道:「放肆!你現在是對什麼人講話?」 岳小玉道:「龍神廟的廟祝老爺,我的老爹。」 岳老石冷冷的說道:「你竟敢罵我放屁?」 岳小玉道:「這世間上人人都會放屁,做父親的同樣也會放屁!」 岳老石鐵青著臉,道:「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岳小玉道:「我若越來越像話,就會變成了小豬。」 岳老石道:「做豬有什麼不好?」 岳小玉道:「我不想有一天,任由他人宰割,所以……」 「所以怎樣?」 岳小玉道:「所以我要練武功、闖江湖,做一些我們家族裡以前從來也沒有做過的事情。」 岳老石忽然笑了,笑得很奇詭,笑得很古怪。 「你真的很想練武功?」 「是的。」 「那麼,你打算拜什麼人為師?」 「現在還不知道,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遇上明師的。」 岳老石沉默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說道:「你跟我來。」 岳小玉不知道父親想到了什麼主意,但卻也只得跟著岳老爹走。 岳老石杷岳小玉帶到廟後的一間石屋子。這石屋子四周十分荒涼,連門前的一口井也已乾涸了很久。 岳老石把木門推開,只見屋內滿布蛛絲,家具也早已黴爛不堪。 岳小玉很少到這裡,因為這裡太單調,也太肮髒了。 而且,岳老石曾經對他說道:「這屋子是一個屠夫的,後來他死了,就把這屋子送給了我。」 岳小玉不喜歡屠夫,所以也不喜歡這屋子。 但這時候,岳老石卻把他帶到這屋子裡。 屋子很深沉,而且有著一種怪異的氣味,這氣味雖然不致于中人欲嘔,但聞著了卻也是極不舒服。 岳小玉不知道父親為什麼會把自己帶到這裡來,但他卻一直忍耐著沒有追問。 他知道遲早會知道原因的。 只見岳老石用手抹了抹一張椅子,而他才坐下去,椅後就有一條蜥蜴受驚地竄了開去。 岳老石把椅子抹了幾下,然後就坐在椅上。 岳小玉心想:「這黴椅還不坍塌下來,倒也算是個奇跡。」 只見岳老石坐在椅子上左右顧盼,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二十年,轉眼又已二十年了!」 岳小玉心中納罕道:「二十年,那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這屋子的屠夫已經死了二十年?」 岳老石又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地接道:「你真的很想成為一個武林高手?」 岳小玉道:「做不做高手都沒相干,但總不能做個小豬。」 岳老石臉色一沉,倏地喝道:「這句話才是真真正正的放屁!」 岳小玉一懍,岳老石接著又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身為武人,永遠只能往高處攀,若是不倫不類,倒不如什麼武功都不練。」 岳小玉吸了口氣,道:「孩兒還是不怎麼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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