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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公孫咳道:「當然很有道理,所以我這個兒子聽完之後,就差點沒有吐血!」

  諸葛酒尊心中不由哇哇叫好,忖道:「在江湖上,我這個老叫化已經是罕見的怪物了,但跟公孫我劍父子相比,卻連人家的一隻腳趾也不如。」

  他以為公孫咳還要和岳小玉扯下去,誰知道公孫咳話題一轉,兩眼直望看諸葛酒尊道:「聽說諸葛大叔和郭堡主十分投契,對嗎?」

  諸葛酒尊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聽見公孫咳又自說道:「但小侄跟郭堡主可沒有什麼淵源,我出手救他,全然是奉了老父之命而行事而已。」

  諸葛酒尊忙道:「兩位的高義隆情,老叫化自當刻骨銘心,一輩子都會永遠記看他媽的。」

  他不愧是個稀奇古怪的老怪物,居然在低首下氣答謝之餘,還會在後面加上「他媽的」這三個字。

  若是換上別人,只怕非要大發脾氣不可,但公孫咳卻毫不在意,接著說道:「不是小侄藉辭推搪,也不是小侄貪生怕死,登飲血峰之舉,小侄是萬萬不能奉陪的了,此後,郭堡主禍福之門,就全操掌于大叔手上,但願諸位此一去也,路上福星高照,回來之日個個大吉平安,那就無量壽佛兼阿彌陀佛得很了!」

  岳小玉叫道:「你是不再照顧郭大哥啦?」

  公孫咳道:「不才懸壺濟世,所救的絕不只是一兩個人,倘若我也跟你們登上飲血峰,那就未免太費時失事了,再說,你們就算全都有去無回,統統死在血花宮裡,也只不過是死了幾個人而已,要是連公孫咳也葬身魔域,日後只怕不知會有幾許傷病之人,無辜地死于庸醫之手,一念及此,還是要自我奉勸一句:良醫不立危牆之下也!」

  諸葛酒尊咳嗽兩聲,道:「賢侄所言有理,小岳休再阻大夫了。」

  岳小玉無可奈何,只得說道:「晚輩遵命!」

  公孫咳嘻嘻一笑,道:「來日方長,只要大家都不死,以後一定可以再見。」

  說完,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大廳。

  鄺火苦笑了一下,目注著諸葛酒尊道:「這下子可有得瞧了,容四公子先來,公孫大夫隨後,中間又還夾著了展獨飛、郭堡主,正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處置才好?」

  岳小玉道:「事無大小,總有先後輕重之分,鄺莊主不妨慢慢思索,然後才出主意不遲。」

  鄺火目光一轉,盯在他的臉上,道:「你年紀雖小,但鬼主意倒不少,俺現在正要問一問,你敢不敢上飲血峰?」

  岳小玉扁了扁嘴,道:「為了郭大哥,十八層地獄也要闖一闖再說!」

  鄺火道:「話兒到說得夠響亮,只怕還沒進入血花宮,你就已經給嚇得心膽俱裂,滿地亂爬。」

  岳小玉道:「我害怕的話,自會抱著諸葛前輩的大腿,不信他不來救我!」

  諸葛酒尊不禁大笑,他笑了好一會,才道:「血花宮絕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尤其是老叫化,跟宮主練驚虹十分相熟,此一去也,包管可以水到渠成,順利完成任務。」

  岳小玉一怔,鄺火也「咦」的一聲,道:「諸葛前輩和練……練驚虹真的很相熟嗎?」

  諸葛酒尊又呵呵一笑,道:「提起練驚虹,別人也許會心驚膽顫,但老叫化以前經常跟他喝酒,也經常打架,他的壓箱底玩藝兒,老叫化是一點也不怕的,所以此一行也,實在是大大的優差,你們誰都不必跟看去。」

  岳小玉眯看眼,道:「既是優差,晚輩更加非去不可。」

  鐵老鼠也道:「郭堡主身受重傷,要些人照應照應也是好的。」

  岳小玉道:「鐵兄所言極是,況且血花宮在武林中大大有名,晚輩很想前往一開眼界。」

  諸葛酒尊臉色陡地沉下,道:「老叫化主意已決,你們誰都不必多說!」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江湖上果然是人心險詐,公孫大夫固然如此,想不到諸葛前輩也是同樣工於心計!」

  鐵老鼠一怔,道:「小岳子何出此言?」

  岳小玉冷冷道:「若照小岳推算,郭大哥中了血花蓮掌力之後,一直不曾上飲血峰取解藥,必然有著某種難言之隱,他既可能跟血花官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也可能根本不屑向練宮主求藥。」

  諸葛酒尊道:「那又跟公孫大夫有什麼關係?」

  岳小玉道:「公孫大夫說郭大哥力氣耗盡,所以將會暈迷整個月之久,嘿嘿,說來似模似樣,但我小岳卻偏偏不怎麼相信。」

  諸葛酒尊心中暗暗驚詫,道:「你繼續說下去!」

  岳小玉道:「公孫大夫是故意讓郭大哥不省人事,好讓咱們更容易向血花宮求藥。」

  諸葛酒尊臉上的神情更驚詫了,道:「好小子,你真是什麼都想得出來!」雖然他並不直接承認岳小玉所說屬實,在但眾人從他的面色,已知道岳小玉所言,實在是不中亦不遠矣。岳小玉向著諸葛酒尊看一眼,接著又緩緩道:「還有,前輩對小岳子也可算是用心良苦,想那血花宮宮主的外號既稱為」茹毛飲血鬼獨夫「,又叫做」六親不認斷腸人「,顯見是人性滅絕,心狠手辣之輩,以前輩嫉惡如仇,瀟灑任性的性格,又怎會跟練驚虹有什麼交情,你是有心把晚輩拋開,免得縛手縛腳才是真的。」

  諸葛酒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然後才喟然歎道:「你很聰明,很厲害,老叫化真是自愧弗如!」

  岳小玉哂然一笑,道:「前輩是不是認為小岳子言出無狀?」

  諸葛酒尊道:「你說的都是事實,但卻未免是太鋒芒畢露一些。」

  岳小玉道:「晚輩會記住前輩教訓的話。」

  諸葛酒尊道:「你是個資質極佳的孩子,但要記看老叫化一句忠告,切莫聰明反被聰明誤,做事必須要留有餘地,你明白嗎?」

  岳小玉神態恭謹地說道:「是,晚輩明白。」

  諸葛酒尊微微笑道:「你若真的能夠明白,老叫化也就放心了,但無論如何,你是不能到血花宮的。」

  岳小玉委屈地說道:「但我真的很想和郭大哥在一塊兒。」

  諸葛酒尊歎了一聲,道:「老叫化知道你很有義氣,也知道你願意跟郭堡主同生同死,但血花宮之行,你去了絕不能給郭大哥任何的幫助,倘若因此而無辜斷送了小命,又叫我這個老骨頭怎樣向郭大哥交代?」

  鐵老鼠也在勸岳小玉,說道:「諸葛前輩是為了大局著想,須知他也有他的困難……」

  「不要再說了,小岳子一切都很明白」岳小玉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好,我不去!」

  諸葛酒尊這才展顏一笑,道:「這才是聽話的乖孩子。」

  鐵老鼠和鄺火卻同時道:「我卻非去不可。」

  諸葛酒尊正在沉吟著,半晌才道:「但這件事極其危險,一個弄不好,非但救不了郭堡主,就連咱們也會處身於險境之中!」

  鐵老鼠道:「晚輩不怕。」

  鄺火接道:「俺也不怕。」

  諸葛酒尊道:「但人多並沒有用,萬一練老魔以為咱們向他大興問罪之師,恐怕形勢將會更為不妙。」

  鐵老鼠道:「鄺莊主不宜輕出,他應該守在這裡才是。」

  鄺火兩眼一瞪,道:「這算是什麼道理?」

  諸葛酒尊想了一想,道:「鐵老弟之言,也不無道理,飲血峰之行,就讓老叫化和我老弟一力承擔好了。」

  鄺火還想爭辯,諸葛酒尊又已經道:「本來,老叫化只打算獨個兒帶著郭堡主上飲血峰的,但既然鐵老弟也有這份心意,老叫化也不想拒人千里之外,但鄺莊主是氣節幫幫主,如今正是百廢待興之際,著實不宜輕率離巢,再說,展槍王在這裡被人劫走了,鄺莊主也得查個水落石出才對。」

  鄺火雙肩一聳,歎道:「真是亂七八糟,事事都不如意。」

  諸葛酒尊淡然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本來就占了十之八九,總要鎮定對付,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自己方寸不亂,再大的障礙也可迎刃而解。」

  鄺火點了點頭,道:「前輩高論,令人獲益匪淺。」

  諸葛酒尊呵呵一笑,道:「這不是什麼高論,只是老生常談而已。」

  鄺火默然半晌,道:「前輩打算何時啟程?」

  諸葛酒尊道:「從這裡往飲血峰,大概半個月行程左右而已,所以時間方面,倒不算怎麼急切,不如就在這裡叨優一宵,明兒個清早才再趕路。」

  鐵老鼠道:「如此也好,大夥兒折騰了半天,也已弄得很疲累了。」

  鄺火卻緊皺著眉,不再說話。

  這時候,金德寶走了過來,問岳小玉道:「咱們的老子不見了咱們,只怕都已急如鍋上螞蟻。」

  岳小玉道:「你老子也許急得快要撒尿,但我的老子才不緊張哩!」

  金德寶道:「話可不是那樣說,我看得出,你父親其實是很疼愛你這個寶貝兒子的。」

  岳小玉道:「你記掛著老父,可以先行回去。」

  金德寶道:「你呢?」

  岳小玉道:「遲幾天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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