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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直到這一刹那間,神龍張終於知道高大名為什麼不殺呂祥,卻把這樁事讓給自己去做。

  好狠毒的呂祥。

  好奸險的高大名。

  血已染紅了蚌娘的小腹,也染紅了神龍張的眼睛。

  蚌娘是黑龍谷的「女劍王」。

  便她被高大名突襲的時候,她的劍卻在丈夫的手裡,而劍尖還剛剛刺入呂祥的咽喉。

  「女劍王」手中無劍,怎麼擋得了此一刀?

  即使她手中有劍,也同樣擋不了這一刀。

  她沒有埋怨神龍張。

  直到咽氣的一刹那都沒有埋怨。

  她只是關心他和她倆的孩子。

  她沒有說什麼!

  她要說的一切,卻已在眼神中表露無遺。

  (三)

  已是黃昏,雨後黃昏。

  夕陽斜照,大地一片蕭殺。

  天上仿佛只有血一般的夕陽,地上仿佛只有永遠無法沖洗得乾淨的血。

  神龍張的眼睛裡也只有血。

  血裡仿佛有點浮幻的光影,那是不是淚?

  是血中有淚?還是淚中有血?

  沒有人能分得清,就像是愛和恨一樣,往往也是混雜在人們的心裡,直到生命走到最後一刻的時候,還是分辨不出哪些是愛,哪些是恨?

  ***

  信倉刀,刀鋒長三尺,刀柄也是長三尺。

  這是一把來自東瀛島國的刀。

  這把刀的主人,本是東瀛名伶信倉之介的。

  三十五年前,信倉之介來中土,憑這六尺長刀,連敗中原數十高手。

  這是一把曾經顯赫一時的名刀。

  這是一件殺人如麻的兇器。

  但它卻並不是殺人不沾血的刀。

  ——呂祥以此刀砍了十條腿之後,曾以雨水洗刀,刀上已無血。

  但現在,刀鋒上又沾滿血跡,那是蚌娘的血。

  高大名的眼神,充滿了兇暴而愉快的表情。

  而神龍張的臉卻已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他把蚌娘的劍,放在蚌娘的身邊。

  他緊握雙拳,好像恨不得把高大名放在手掌裡完全捏碎、毀滅。

  他的血仿佛已結成冰,又仿佛已變成可以摧毀一切生命的烈焰。

  他額上每一條青筋都已暴起。

  他的「逆水游龍十六掌」,必將傾盡全力使出,為蚌娘伸冤雪恨。

  高大名早已有了準備。

  他知道神龍張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然是絕對可以致命的重擊。

  就在這扣人心弦的時候,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淒冷悲哀的簫聲。

  ***

  簫聲聽來空洞而單調,既沒有特殊的節奏,也沒有高低抑揚的轉變。

  它一直都是那麼淒冷平淡,但在平淡中卻又是那麼令人心碎。

  簫聲一響,神龍張的臉色就已變了。

  他的憤怒已漸漸化為猶豫,更漸漸化為驚疑、恐懼。

  高大名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更殘酷、更愉快。

  「神龍張,你現在想走,恐怕已來不及了。」

  他忽然用一種深沉的聲調緩緩地說。

  神龍張臉色漸漸變成一片蒼白。

  他很想出掌,一掌殺了高大名。

  但那簫聲,那淒冷得令人心寒的簫聲,卻使他的憤怒凍結下來,甚至連「逆水游龍十六掌」也一起凍結著,使不出來。

  這詭秘、怪異的簫聲,竟似已將神龍張和高大名這一戰的戰局完全扭轉。

  在一株枯樹下,忽然出現了一條朦朧的人影。

  這人衣白、發白、鬍子也白。

  唯有手中一簫,漆黑如墨。

  這是什麼簫?

  他是什麼人?

  簫聲不是那麼單調,但這人站立的位置卻又忽然轉變了。

  他剛才還是站在那株枯樹下的,但忽然間又已在茶館那輛木頭車旁。

  神龍張連呼吸都似已停頓。

  倏地,簫聲一轉,從單調化為複雜,從平淡化為多姿多采,從淒冷化為輕快熱鬧。

  那不單是簫聲,還有琴聲和琵琶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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