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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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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許多高手在場,龍城璧就算真的想殺她,也絕不容易得手。 唐老人左右,還有幾個老頭兒。 這幾個老頭兒,龍城璧認得兩個。 站在唐老人左面的,是長白山冰梅谷的老谷主,他姓單名五梳,平時甚少離開冰梅谷,更絕少涉足江南,龍城璧第一次見這人的時候,是在長白山下一間酒館。 至於站在唐老人右面的,卻是九虛觀九大長老之首,他姓岑,人人都叫他岑老夫子。 岑老夫子完全不像個武林人物,他只像個老儒士,又像個隨時隨地都會病死的衰翁。 他二十年前已經是這個樣子,當時曾有人打賭他活不過兩年。 可是,連打賭的人都已經死了十幾年,這個瘦骨嶙峋,滿面病容的老儒士仍然活得很好。 他活得很好,別的人可就活不下去。 以前九虛鎮方圓百里內外,最少有五夥勢力強大的盜匪。 但現在,這裡連一個小毛賊都沒有出現過,那五夥強盜都已變成了一堆一堆的白骨。 殺賊最多的並不是官府的捕快和士卒,地方官府根本就不是這些強盜的敵手。 真正剿滅強盜的人,就是這個貌不驚人的岑老夫子。 現在岑老夫子的一雙眼睛,正冷冷的盯著龍城璧。 龍城璧突然發覺,岑老夫子的目光,甚至比唐老人的目光更淩厲可怕。 他盯著龍城璧的目光,就是像盯著一個十惡不赦,極端可惡的江洋大盜。 龍城璧並不是汪洋大盜。 但他瞭解,現在自己所犯的「罪」,也許比一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更不可饒恕。 他自己當然知道這條「罪」是被人冤枉的。 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又有誰會相信他的分辯? 所以,他沒有分辯。 他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說活都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唐竹君。 只要她相信自己不會做出這種事,那麼就算天下間所有的人都誤會他,冤枉他,他都絕不會在乎。 他希望她會信任他,就像他信任唐竹君一樣。 可是,他失望了。 唐竹君仍然是唐竹君。 她曾在龍城璧的懷裡歡笑過,也哭泣過。 但她現在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好象已不認識這個雪刀浪子,不認識龍城璧。 就在這個時候,楊蜜兒已撲向岑老夫子的懷裡,淒聲叫著:「爹!」 龍城璧的臉色變了。 難道楊蜜兒竟是岑老夫子的女兒? 楊蜜兒並不姓楊,她姓岑。 岑蜜兒才是她的真正姓名。 岑老夫子的確就是她的父親。 江湖上每一個人都知道,岑老夫子只有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就等於是他的命根子。 現在突然發生了一件這樣的事,岑老夫子能放過龍城璧嗎? 當然不能。 就算拼斷了他身上每一根老骨頭,他都絕不會放過龍城璧。 岑蜜兒為了演戲演得逼真,親自點了自己的啞穴。 所以當岑老夫子來到的時候,她只能張大嘴巴,卻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但岑老夫子淩空伸手一指,就把她的啞穴解開。 這個道士的武功,實在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岑老夫子替女兒整理衣裳後,第一個向龍城璧開始質問。 龍城璧歎了口氣,卻道:「這二十三個道士並不是我殺的。」 岑蜜兒卻立刻大聲道:「是你殺的,他們全都是你殺的。」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蛇蠍美人四字,你大可以當之而無愧。」 「胡說!」岑老夫子面色鐵青,厲聲道:「大膽色魔還敢嘴裡猖狂?」 龍城璧皺了皺眉,想不到自己居然無緣無故的就變成了一個色魔,而且九虛觀這二十三個道士的人命,也算到他的賬上了。 這的確是倒楣的一天。 他一直都很想見唐竹君。 現在唐竹君雖然在眼前,但他們卻是隔了千重山,萬重雲霧。 她什麼也不說,一張美麗的臉冰冷嚴肅,就像尊泥木雕塑的觀音神像。 只不過就算是觀音神像,也不應該臉上冰冷得令人感到汗毛倒豎。 觀音菩薩是慈悲的。 觀音菩薩並不是無情的神。 但唐竹君一時間似乎已變成了一個無情的人。 最少,她對龍城璧無情,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唐老人對龍城璧這個浪子,一向就全無好感。 他現在當然是站在岑老夫子的一面說話,他道:「老夫早就知道你是個渾蛋,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已無從分辯!」 一直沒有說話的冰梅谷老谷主單五梳,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 每個人的眼睛立刻集中在他身上,聽聽他會發表些什麼意見。 只見他眉頭緊皺,左踱三步右踱兩步,才道:「龍老弟,昔年在長白山下一會,我覺得你這個人本來不錯,就是性格未兔有點放蕩不羈。」 龍城璧冷冷一笑:「何止有點而已,在下本來就是個放蕩、兇殘、乖戾的頑惡份子,你們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最好快點動手。」 「好狂妄的臭小子!」唐老人咆哮起來:「今日總教你難逃公道。」 忽然間,一人大聲說道:「說什麼難逃公道,你們根本就橫蠻無理,你們都是瞎子!」 這三句說話才響起,唐老人、岑老夫子和單五梳的面色,全都變了。 唐老人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 在一堆蘆葦之後,緩緩地冒出了一個人的影子。 這個人一現身,唐老人的臉色立刻變得更加厲害,陳紅陣白。 他的臉忽然間紅如火,忽然間又白如雪。 「反了!反了!」唐老人綽起紅纓槍,恨不得一槍就把這個人的肚皮刺出幾十個大洞。 但他沒有真的動手。 因為這個人竟然就是他的親生兒子唐竹權。 唐竹權是天下間第一號醉酒鬼。 但現在他並沒有捧著那個大得嚇死人的酒罈。 在父親面前,他還是要裝模作樣一番的。 唐老人在家裡的時候,他喝酒總是會比平時少一些。 此刻唐竹權雖然沒有捧著大酒罈,但他剛才那三句說話,已足以讓唐老人暴跳如雷有餘。 但他們畢竟還是父子。 否則唐老人恐怕已經動手對付他了。 唐老人鐵青著險,道:「你什麼時候學到這種本事,連父親都要罵是瞎子?」 唐竹權道:「別的事情孩兒可以不管不理,但你們冤枉龍城璧,我可不能袖手旁觀。」 唐老人冷冷道:「你憑什麼理由足以證明他是冤枉的?」 唐竹權道:「憑我的一顆良心,兩隻眼睛。」 岑老夫子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喝醉了。」 「誰說我醉?」唐竹權敲敲自己的大肚皮道:「今天我只喝了十五斤酒!」 岑老夫子冷哼了一聲,道:「這句也是醉話。」 唐竹權笑了笑,忽然臉色一沉道:「我說的是醉話,但你女兒說的卻是謊話,鬼話,她所講的事,沒有半個字可靠。」 岑老夫子怒道:「胡說!」 唐竹權道:「這二十三個道士絕不是他殺的,我比他更早來到這裡,他還未到九虛觀,這二十三個道士早就已經氣絕身亡。」 岑老夫子瞧瞧道:「這些道士不是他殺,難道是你所殺?」 唐竹權道:「兇手也不是我。」 岑老夫子冷笑。 「當我來到這裡的時候,這些道士們也早已死了。」唐竹權的表情很嚴肅,絕對沒有平時那種醉薰薰的樣子:「但你的女兒卻已站在這個位置,等龍城璧跌入她所布下的陷阱。」 岑老夫子好像忽然間不再發怒了。 他沒有發怒,卻在發笑。 但這種笑,卻是充滿了譏嘲諷刺的味道。 唐竹權接著說下去,道:「龍城璧沒有點她的啞穴,也沒有撕開她的衣服。」 單五梳悠然一笑,淡淡的道:「難道是岑姑娘自己點了自己的啞穴,自己撕毀了自己的衣裳?」 唐竹權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道:「事實上的確如此。」 刹那之間,連空氣都仿佛被唐竹權的這句說活凝結住了。 沒有人說話。 甚至沒有人動一動。 他們是否已相信唐竹權的說話? 唐竹權為什麼會比龍城璧更早來到九虛觀? 原來他也認識丁黑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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