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自東來(46)_龍乘風

四六

　　（六）

　　西湖上，紛爭四起。

　　天香畫舫上，本來是一個賣劍大會。

　　但劍尚未出現，仇殺聲已此起彼落。

　　那灰袍蒙面人，似是個瘋子。

　　他動不動就動手殺人。

　　畫舫上的武林人，對這神秘而瘋狂的高手，可說是又驚又怒。他到底是誰？

　　每個人都希望有人能制止他。

　　但沒有。直到怪刀神翁郝世傑忽然挺身而出，眾人才總算有了希望。

　　灰袍蒙面人冷冷一笑：「你是誰？」

　　郝世傑說：「你又是誰？」

　　蒙面人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早已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郝世傑冷冷道：「無論你是誰，老夫現在要殺了你！」

　　蒙面人道：「只要你能殺了我，我不怪你。」

　　郝世傑大笑，揮刀。他是刀法名家，一刀揮出，每個人都被刀氣所懾。

　　但這蒙面人卻從刀光裡欺身掠進，一拳就打在郝世傑的肚子上。

　　郝世傑臉如紙白，失聲叫了起來：「胡天絕！你一定就是胡天絕！」

　　此言一出，每個人都驚得呆住了。

　　連司馬縱橫和諸葛聰婉也不例外。

　　他們又已回到天香畫舫，而且剛好看見郝世傑挨了這一拳。

　　聽見「胡天絕」三個字，他們又怎能不為之呆住？然而，蒙面人也呆住了。

　　他喃喃道：「胡天絕？誰是胡天絕？……莫非……我真的是胡天絕？……不錯，我是胡天絕！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手舞足蹈，真的像個瘋子。

　　＊＊＊

　　胡天絕未死！但他瘋了。

　　他把畢生所學，傳授給封瓊之後，有一天忽然瘋了。他突然自毀容貌，又放火燒掉了自己的房子。

　　他忘記了自己是誰。

　　他甚至認不得封瓊！

　　結果，封瓊用計把他囚禁在一座堅固的牢獄裡。

　　然後，他接管了斷魂堂，成為堂主。

　　胡天絕雖然自毀容貌，但當他在鏡子裡看見自己模樣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他把自己的臉蒙著，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臉。

　　他在囚室中度過了一段悠長的歲月。

　　然而，他的瘋病還是沒有好轉。

　　非獨如此，他還動不動就想殺人，尤其是那些身上佩帶著兵刃的武林人。

　　封瓊好毒辣。他在這次「賣劍大會」裡，把胡天絕放出來。他要利用胡天絕，在這條畫舫上儘量殺人！

　　毒計！一條好毒的毒計！

　　封瓊父子根本就不在畫舫上。

　　胡天絕在畫舫上儘量殺人，對他們是有利無害。唯一不知就裡的，是沈柔！

　　沈柔被委派上畫舫，暗中調度一切。

　　但他也沒有調度出什麼花樣，就已死在司馬縱橫的刀下。

　　現在，畫舫上最可怕的一個人，就是這個蒙面灰袍人——胡天絕！

　　＊＊＊

　　胡天絕是越來越瘋得厲害了。

　　他手舞足蹈，放聲大笑。

　　沒有人敢阻止他，甚至沒有人敢攔住他的去路。

　　「胡天絕，我是胡天絕！誰不怕死，過來！過來！」他狂笑大嚷。

　　終於，有個人走了過去，站在他的面前。那是司馬縱橫。

　　胡天絕大聲道：「你不怕死？」

　　司馬縱橫搖搖頭：「不，我怕死。」

　　胡天絕道：「既然怕死，為什麼敢站在我面前？」

　　司馬縱橫道：「有人要殺我，我是來求你救我的。」

　　胡天絕大怒：「誰要殺你這麼大膽？你說！待我一掌斃了他！」

　　司馬縱橫道：「他叫胡天絕。」

　　胡天絕吼叫起來：「可惡！胡天絕真可惡，他在哪裡？」

　　司馬縱橫道：「他在你頭頂上！」

　　胡天絕大怒：「好大的膽子，他竟然敢騎在我頭上？」

　　司馬縱橫說道：「他說，你不敢趕走他！」

　　胡天絕道：「我為什麼不敢？」

　　司馬縱橫道：「因為他就是你，你也就是他。」

　　胡天絕好像越來越糊塗了。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不錯。」

　　「那麼我該怎辦？」

　　「廢了他武功！」

　　「對！廢了他的武功！」

　　「你也就是他！」

　　「不錯，所以，我廢了自己的武功，也就等如廢了他的武功。」

　　「是的，你肯不肯？」

　　「肯！我現在就動手廢了胡天絕的武功，證明我不是在說假話！」胡天絕說得很認真。他真的出手，廢掉自己的武功！

　　＊＊＊

　　每個人都看得楞住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事。

　　胡天絕武功絕頂，但司馬縱橫只是輕輕三言兩語，就把他哄倒讓他自廢武功。

　　突聽一人怒叫，撲了上來：「胡天絕，還我師父性命回來！」

　　一個勁裝大漢，揮劍要殺胡天絕。

　　但司馬縱橫卻大喝：「殺不得！」

　　他攔在胡天絕的面前，神態嚴肅。

　　這勁裝大漢怒道：「他殺了我師父鶴冠道長，我為什麼不能殺他？」

　　司馬縱橫冷冷道：「你若剛才出手殺他，天下間所有人都會佩服你的勇氣，但現在，他已完全喪失武功，比一個常人都不如！」

　　勁裝大漢的臉立刻漲紅。

　　他無言以對，終於還是說：「不錯，我現在殺他，便是個懦夫！」

　　他抱拳，羞慚滿面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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