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君子報仇 | 上頁 下頁


  英雄館裡的顧客和夥計見他竟然接二連三地行兇,無不嚇得魂飛魄散,膽子細小的早已走得無影無蹤,而膽子較大一點的也遠遠站開,誰也不敢接近凶案現場。但在黃袍和尚附近,還是有幾個人未曾離去,這些人並不是膽量特別大,而是給嚇得手腳酸軟了,他們不但跑不動走不開,甚至有些連屎尿也給嚇了出來,又哪裡還敢動彈?

  若是換在平時,尉遲麻子就算明知武功遠不如人,也非要拔劍跟這惡僧拚命不可,但現在他雖然面色煞白,連額上青筋也一條一條凸了出來,但他還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地強忍下去。

  黃袍和尚舉手投足之間,便輕易地殺了三人,然後又瞪著尉遲麻子道:「你怕不怕?」

  尉遲麻子道:「我若說不怕,大師會相信嗎?」

  黃袍和尚格格怪笑,道:「但比起那些連褲襠都濕透的傢伙,你已可算是鎮定得令人出奇。」

  尉遲麻子道:「他們不是武林中人,但我自從懂事以來,便一直過著刀頭舐血的武人生涯。」

  「有種!」黃袍和尚又是一聲大笑,道:「學武的人,未學打人先學挨揍,未曾殺敵便要隨時有戰死陣中的準備,倘若畏首畏尾,貪生怕死,就算練成了絕世武功,也一定成不了什麼氣候。」

  尉遲麻子心中暗想:「這惡僧雖然兇殘,但這幾句話卻是至理明言。」

  黃袍和尚向地上支離破碎的死屍殘骸一指,說道:「你跟這三個飯桶認識了多久?」

  尉遲麻子道:「多者二十年,少者也十五六年光景。」

  黃袍和尚道:「如此說來,他們都是你的多年老友了?」

  尉遲麻子道:「不錯。」

  黃袍和尚道:「你想不想為他們報仇?」

  尉遲麻子道:「想。」

  黃袍和尚姆指一豎,贊道:「好,洒家就是喜歡你這種人,現在你跟著洒家走!咱們一起去找岳秋雲,只要有機會,你不妨在途中殺了洒家為他們報仇!」

  尉遲麻子搖搖頭,道:「我武功低微,豈有什麼機會?」

  黃袍和尚道:「那不一定,常言有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明打你固然不及洒家,但你可以在背後暗算,甚至可以施放毒藥和暗器!」

  尉遲麻子又搖搖頭,道:「明人不做暗事,要我暗箭傷人,我寧死不幹!」

  黃袍和尚一怔,繼而大笑,道:「好一頭蠢驢,咱們走,三天之內若找不到岳秋雲,你我都休想再活下去了。」

  尉遲麻子聞言,不禁一呆,付道:「若找不著少爺,就算你不殺我,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但你這惡僧為什麼也會活不成了?這又是什麼道理?」

  想到這裡,忽然又暗忖道:「岳莊主為什麼要少爺千里迢迢趕到蜀北會見這凶僧?那老兒又是何方神聖,竟然會在最後關頭劫走了少爺?」

  尉遲麻子雖然不能算是蠢材,但這幾點疑問,他就算再想三晝三夜,也恐怕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現在,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跟著黃袍和尚去找岳秋雲少爺。

  岳秋雲給那老者點了穴道,可說是完全身不由己。

  他覺得自己仿佛已變成了別人的玩偶,白髮老者有絕對的權力把他隨意擺佈。

  岳秋雲不由暗暗苦笑。

  在清泉莊,他是莊主岳沖霄唯一的兒子,從來只有他擺佈別人的份兒,又有誰敢對岳少爺稍為無禮?

  但這一天,他給這老兒罵做「龜兒子」,又給老兒點了穴道,像是木頭一樣被他搬來搬去……

  難道這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岳秋雲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父親這次叫自己出門,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去辦的。

  岳沖霄給他一封信,並嚴令他不得在途中拆閱。

  「當你到瞭望峰鎮英雄館,而又見到了半耳神僧後,才可把這封信拆閱!」

  他父親的說話,如今言猶在耳,但誰也想不到,就在他快要來到英雄館的時候,突然殺出了一個神秘莫測,也兇殘得離奇的老者,輕而易舉地就把他擄走了。

  岳秋雲心想:「這老兒會不會是父親的仇家?嗯,多半錯不了,但他又怎樣知道我會來到劍閣望峰鎮?」

  他越想越想不通,想了一回,白髮老者已把他帶到一條三岔路上。

  在這條三岔路前,每一條路上都停放著一輛馬車,白髮老者把岳秋雲拋進左邊一條岔路的馬車上,然後就喝叫一聲,說道:「開車!」

  他下令「開車」,並不只是一輛馬車開動,而是三輛馬車都同時疾馳而去。

  岳秋雲心中一凜,忖道:「這老兒原來早有預謀,而且計劃得還很周密哩!」

  想到這裡,不禁又是涼了一截,他以前曾聽父親說過,說敵人的計劃越是周詳,被擒獲之人也就一定難脫身。

  馬車行駛大約兩個時辰左右,才停了下來,不久,那白髮老者又把岳秋雲揪出車外,原來馬車已來到一條大河旁邊。

  這時候,河邊已有一艘裝有蓬頂的魚舟停泊著,白髮老者忽然解開了岳秋雲身上的穴道,說:「你自己上船,別讓明珠笑話。」

  岳秋雲甫解穴道,便怒叫起來:「你是什麼人?是不是要綁架本少爺向我爹勒索?」

  白髮老者「呸」一聲,怒聲道:「你以為你老子有點銅臭便很了不起?就算他把整座清泉莊送給老夫,老夫也絕不稀罕呢!」

  岳秋雲大聲道:「這麼說,你是跟家父有仇了?」

  白髮老者冷冷一笑,道:「你再窮叫,老夫就先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岳秋雲一挺胸膛,喝:「你敢?」

  白髮老者啐了一口,罵道:「你現在已是網中之魚,甍中之鱉,休說把你舌頭割掉,便是把你一刀閹……」

  說到這個「閹」字,老者倏地住口,接著居然一個耳光摑在自己的臉上。

  岳秋雲一呆,心想:「你說要閹我便說個夠好了,怎麼忽然說不下去,還自己打自己作甚?」

  但他轉目向那漁舟上望去,便已明白這個老者何以有此奇怪的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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