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黃金喇嘛 | 上頁 下頁
一〇


  他的面頰昨天才給人打腫,如今瘀氣末散,甚至是隆腫得更厲害。他的尊容,本來就已不敢恭維,此刻更是令人為之毛骨悚然,愈看愈是心驚膽顫。

  可是,如斯人物,卻能把迪拉蘭德的名作彈奏得頭頭是道,堪稱異數之至。

  至於小高,我實在難以明白,他那位霸氣淩人的嬌妻,怎會在這新婚燕爾的時候,任由他溜了出來,在這裡扮演侍應領班的角色?莫非連司徒婉婉都神經病大發作了?

  不!這是不可能的!神經病又不是流行性感冒,就算我們幾個人之中,真的有一個突然瘋了,也決不可能在一天之間,突然一齊發瘋。

  既不是神經病作怪,便是早有預謀。

  常言有道:「醜媳婦終須見家翁」。無論他們在攪什麼把戲,只要靜心等候,答案遲早總會出現。

  果然,答案來了。

  在燭光下,忽然又出現了另一個人。

  這人的出現,也很像是一幕經過刻意安排後才演出的話劇。

  但她並不是話劇演員。

  她是一位影后,擁有千千萬萬影迷的超級影后。

  若這真是一出話劇,她當然就是女主角。

  她叫夢。

  維夢,方維夢。

  維夢,以前長髮,現在短髮。

  她以前嬌憨、秀氣、活潑、有內涵、懂得欣賞男人的幽默感。更尤其是我的幽默感。

  她現在嬌媚、神氣、冷靜、有儀態……但她不再是我的女朋友。

  她以前,不但是我的女朋友,甚至是我的未婚妻。

  但必須要補充的,就是即使我們從未拍拖,她也是我的未婚妻。

  怎會這樣的?

  理由很可笑,在我們還未出生之前,我們雙方偉大的父母,已互相指腹為婚,只要雙方生下來的是一男一女,那麼他們就結為姻親,為我們撮合了未來的「大好姻緣」。

  不管怎樣,在這個年代還有「指腹為婚」這種事,根本就是荒謬的,靠不住的。

  但我和維夢之間的破裂,卻與此無關。

  最少,我們曾經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

  也許,我是形容得太輕描淡寫了,實際的情況是:我們曾經彼此相愛。

  但最後,我們在熱戀中分手。

  愛情的誕生和崩潰,都同樣是感性的事,它有如三月裡的。

  風,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誰都阻擋不了,也挽留不往。

  我是個怎樣的人,我是知道的。

  我浪漫而多情,很能吸引異性。

  但我同樣也是個十分自我的大男人,能夠忍受我這種脾氣的女人,恐怕並不太多。

  維夢,她曾經是我夢中的夢。

  我夢中的夢,她今天竟像是另一個不可思議的夢一般,出現在這奇特的「遲來晚餐」裡。

  短髮的她,豔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她似乎已由嬌憨型的女孩,變成了冷豔型的女人。

  我沒有說半句話,也沒有起立款待她,我很無禮。

  但我的無禮,其實是因為自己已呆住了。

  而當她出現的時候,在老衛和小高的臉上,都不期然地泛現出曖昧的微笑來。

  我忽然有著拘束的感覺。

  世間上能令我動情的女子不多,能令我在數秒內章法大亂的女子,只怕除了方維夢之外,決不會有第二個。

  我木訥地上前,伸出手表示歡迎。

  她淺淺地笑,笑得吝嗇,卻高貴得很。

  「方小姐,你很美麗。」我讚美女性,永遠用最直接的句子。

  她禮貌地再報以微笑:「洛會長,過獎了。」

  彼此寒暄兒句,有如初次相識。

  我侍候她緩緩坐下,然後面對面跟她隔著一大堆食物談話。

  首先開腔的不是我,是她。她的聲音優雅平和,悅耳動人。

  「小高結婚那天,我在聖彼得堡拍戲,趕不及回來。」

  我凝視她的臉,道:「喜歡那被譽為『北方威尼斯』的城市嗎?」

  聖彼得堡由幾十個島嶼拼湊而成,有八十多條水道、五百多座橋樑,名勝古跡多不勝數。

  她掀動線條俏麗的黛眉,閃閃眼道:「再美麗的城市,也掩不掉市儈製片商、庸俗導演和滿面暗瘡的男主角的醜惡嘴臉。」

  我皺皺眉:「怎麼變得憤世嫉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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