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初戰會群雄 | 上頁 下頁
二六


  每當龍玉郎悶得發慌的時候,往往就會不期然地想起這個身材胖大得驚人的舅父。

  有一次,龍城璧對兒子說:「你在牙牙學語的時候,你的胖舅父常常探望你,每次到訪,總是背著一大包一大袋的禮物,但你媽卻不怎麼歡迎他。」

  龍玉郎奇怪極了,道:「媽媽對舅父不是蠻好的嗎?」

  龍城璧笑了笑,說道:「你媽對舅父當然很好,他是個好兄長,更是個很講義氣的好哥哥,說句真心話,你爹能夠娶得你娘親,這個胖舅父的功勞最大。」

  龍玉郎更感奇怪:「既是這樣,那時候媽媽為什麼不歡迎胖舅父到家裡坐?」

  龍城璧道:「原因有三。」

  龍玉郎急問:「是哪三點?」

  龍城璧道:「第一,你當時正在牙牙學語。第二:你這個胖舅父天天大醉。第三:他說話不怎麼好聽。」

  龍玉郎越聽越是莫名其妙,龍城璧接著,加以解釋,道:「那是因為你的胖舅父喝醉之後,說起話來不免粗聲大氣,而且還會夾雜不少粗話在內,而那時候,你恰好正在牙牙學語,做母親的自然很是擔心。」

  龍玉郎這才恍然大悟,笑道:「媽媽是擔心我第一句說話就是粗話!」

  「對了,」龍城璧微微一笑,道:「所以,在那一段時期之內,你媽媽一看見胖舅父捧著大酒罈登門,就不免為之悶悶不樂,幸而後來你外祖父來了。」

  「公公來了又怎樣?」

  龍城璧道:「你媽在公公面前,告了胖舅父一狀。」

  「告得進嗎?」

  「一告便靈,」龍城璧笑道:「你公公很疼你媽,你媽一告狀,胖舅父馬上就給公公臭駡了一頓。」

  龍玉郎眨了眨眼,道:「莫不是公公只疼媽媽,不疼愛舅父。」

  龍城璧搖搖頭,笑道:「當然不是,但真正懂得為父之道的人,都會對兒子管得嚴厲一些,至於女兒,雖然也要好好管教,但女兒家臉皮嫩薄,心靈也脆弱一些,所以不妨柔和一點。」

  龍玉郎道:「這就難怪媽媽在公公的面前,總是占盡上風了。」

  龍城璧說道:「自從你公公罵了胖舅父一頓之後,胖舅父在你面前就斯文得多了。」

  龍玉郎道:「在別人面前又怎樣?」

  龍城璧道:「那就要看面對著誰而定。比方對著你公公、八姑婆、你娘親等人,那自然還是要斯斯文文,萬萬不可說出半句污言穢語的。」

  龍玉郎狡黠地凝視著父親,道:「在你面前又怎樣?」

  龍城璧莞爾一笑,道:「這就要看看當時喝了多少酒而定。」

  龍玉郎「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胖舅父喝酒越少,越是斯文。若是黃湯灌得多了,那就要乖乖地耳朵受罪。」

  龍城璧淡淡道:「對於粗話,有人很看不開,聽見有人罵自己一兩句粗話,立刻就漲紅了臉,粗著脖子,恨不得把這個粗口爛舌的傢夥放進蒸籠裡蒸熟來吃掉,但見多識廣、胸襟闊大之人,多半一笑置之,或者是當作充耳不聞便算。」

  龍玉郎聽得津津有味,便道:「爸爸一定是屬於後者。」

  龍城璧道:「我也沒資格算是前者抑或是後者,因為我有時候也說粗話,什麼滾你奶奶的蛋,他媽的巴拉羔子之類的說話,一樣照說不虞。」

  龍玉郎眉頭一皺,道:「媽媽聽了,一定會很不高興。」

  龍城璧笑了笑,道:「倒不一定,有時候,她也會裝聾扮傻的。」

  龍玉郎想了想,忽然道:「我明白了,你說粗話,多半是在奉陪胖舅父,尤其是兩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之際,粗話就會更多起來。」

  龍城璧笑笑,不再說話。

  但龍玉郎卻纏著追問:「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是要說說粗話才夠氣概?」

  龍城璧本已打算鳴金收兵,不再跟兒子談論這個話題,但給龍玉郎這麼一追問,就算想閉上嘴巴也不行了。

  他立刻否定了兒子這句說話,緩緩說道:「男子漢是男子漢,大丈夫是大丈夫,和說不說粗話,全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

  「看一個人是否真真正正的男子漢大丈夫,並不在於他說些什麼,而是在於他曾經做過些什麼。」

  「光是會說話的人,再斯文也只不過是紙上談兵的庸才,甚至可能成為鄙劣的斯文敗類。反過來說,像你胖舅父這種『老子』前、『老子』後的粗豪大漢,他的修養肯定是第八九流的人物,但在無數正氣凜然的江湖人物眼裡,唐門大少爺絕對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不折不扣的大丈夫!」

  「當然,這世間上也有無數人嘴裡說粗話,內心更是肮髒不堪、卑鄙下流到不得了的,所以,一個人的好與壞,決不可以單憑片面的看法就妄下定論……」

  那一天,龍城璧的興致很好,繼續再向兒子灌輸了一大套做人處世的學問。

  龍玉郎很聽話,一直乖乖地聽,遇上了不明白的事情就加以發問。父子二人暢談下來,彼此都十分愉快。

  ***

  往事雖如煙,但父親的每一句說話,龍玉郎還是沒有忘記。

  那一天,胖舅父唐竹權成為了他倆父子談話裡的重要人物。

  這時候,龍玉郎雖然心緒不寧,但腦海裡,卻還是想念著這個胖大得驚人的舅父。

  「有一個這樣的舅父,實在值得驕傲!」他心裡常常對自己這樣說:「最少,我這個舅父酒量驚人,喝酒的本事天下無雙,堪稱第一!」

  別人若像他那樣子喝酒,只怕不到三幾年工夫,就會弄得魂銷骨立,半死不活去也。

  但是,唐竹權不愧是名副其實的「沒底酒桶」,這數十年來,也不知有多少千千萬萬斤美酒灌進他的肚子裡,但到了現在,他還是那副老樣子,依然酒量大得嚇人。

  而最不可思議的,就是他喝得越多,打架的時候出手反而更乾淨俐落,絕不拖泥帶水。

  「胖舅父,你往哪裡了?」龍玉郎心裡在呼喚著。

  ***

  唐竹權此時就在不遠。

  他正在一條村莊的大路上,面對著一個神秘人。

  這人實在神秘,不但身份神秘,武功來歷神秘,連說話也是神秘得令人有如碰著了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

  但唐竹權非要纏住這人不可。

  ——在雨天裡,這人曾在一條隨時都可以坍塌掉的橋樑下垂釣。

  唐竹權纏住這人,並不是想跟這個瘋瘋癲癲似的傢夥學釣魚,而是要他把梁大夫救出。

  「把梁大夫交出來,老子向你磕頭怎樣?」唐竹權故意試探對方。

  這人沒有回答,卻立刻向唐竹權下跪,接著「咚咚咚」的向他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噫!」唐竹權兩眼圓睜,奇道:「老子還沒有磕頭,怎麼你卻反而磕過不停了?」

  這人道:「我向你磕頭,是求你別逼我把梁大夫交出來。」

  唐竹權道:「梁大夫是老子的朋友,你把他抓了回去,用心何在?」

  這人道:「總之不是什麼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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