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百變奇兵 | 上頁 下頁


  黑衣漢子道:「公道是什麼東西?吃得吃不得?若我要找三百斤公道,又該往哪裡找?」

  方寶樓怒氣陡生,說:「常言有道:『公道自在人心。』爾等窮凶極惡之輩,竟然向一個手無寸鐵的白髮老翁驟施毒手,簡直是他媽的禽獸不如!」

  黑衣漢子「嘎嘎」地一笑,望著紫袍漢子說道:「這小子乳臭未乾,胎髮猶存,但居然膽敢向咱們如此無禮,嘿嘿!嘿嘿!」

  紫袍漢子忽然把鍋裡賣麵老頭兒的首級撈了起來,獰笑道:「死老鬼,你有一個這樣的乾兒子,便是死也死得眼閉了。」

  但那賣麵老頭兒實在死得絕不眼閉,只見他兩目圓睜,滿臉都是驚愕和憤怒的神色。

  方寶樓大怒,從靴子裡抽出了鋒利的匕首,便向這紫袍漢子撲了過去。

  但他才撲前兩步,背後便有一隻粗大的手把他拉了回來。

  方寶樓不必回頭去看,便已知道是萬載愁把自己拉住了,但他還是不顧一切沖前要跟這兩個惡人拼命,嘴裡又大聲叫道:「萬大哥休阻小弟,我知道打架拼命這種事情你絕不在行,但放心,我決不會讓這兩個狗崽子傷了你一根毫髮!」

  他說得壯烈凜然,有些在街上看熱鬧的人都為之暗暗喝采。

  由於逞兇的兩名漢子實在太可怕了,所以就算有膽瞧熱鬧的人也是站得遠遠的,不敢太過接近凶案發生的地點,至於公然轟聲喝采讚譽方寶樓,更是萬萬不可,否則惹怒了凶徒,給他們一刀揮斬過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萬載愁看見方寶樓這副不怕死的模樣,臉上也是露出了贊許之色,但他知道這孩子年紀細小,武功也平庸之極,雖然膽色過人,卻絕不是眼前這兩個惡客的對手,所以始終還是緊緊拉住方寶樓不放。

  方寶樓見他拉著自己,面色陡地一沉,回頭喝道:「你這算是什麼意思?」

  萬載愁歎了口氣,道:「這一場架,你是不能打的。」

  方寶樓怒道:「老子是天字第一號打架會的總護法,身經大小戰陣不計其數,這一場架為什麼打不得?」

  萬載愁乾咳一聲,道:「打架只是拳來腳往,扭作一團的玩意,大不了鼻腫臉烏或者是打斷骨骼,但這兩位老兄,一動手就砍掉你乾爹的腦袋瓜子,顯然是失心瘋子,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虧,既然遇上了瘋子,也就只好退避三舍,下次再算了。」

  方寶樓哼一聲:「什麼叫退避三舍?老子小弟可不懂。」

  萬載愁聽見他忽然自稱「老子小弟」,不禁為之一怔,過了半晌才道:「這是一句成語,意思是避讓一點,不要跟別人爭執。」

  方寶樓道:「退避這兩個字,老子小弟是懂得的,但『三舍』兩字又是什麼意思?」

  萬載愁道:「行軍打仗,以三十里為舍,三舍就是九十里。」

  方寶樓兩眼一瞪,說道:「你要老子小弟退避九十里嗎?不!就算是九裡也不行!」

  萬載愁道:「這只是個比喻而已,你現在馬上向後跑九十丈也就差不多了。」

  方寶樓道:「一步也不退!這場架又不是要你來打,你若怕我保護不周,那麼你自己退避三十舍,從速滾你的蛋遠遠去也好了!」

  那兩個惡客同時轟聲大笑,罵道:「對!滾你奶奶的蛋,滾得越遠越好!」

  萬載愁的臉色很不好看,忽然拱了拱手,道:「兩位在光天化日之下濫殺老弱無辜,這份膽色在下十分佩服,請問兩位高姓大名?」

  黑衣漢子哼了一聲,冷笑道:「我姓鐵,叫鐵一扇。」

  紫袍漢子道:「老子是蒲達!」

  萬載愁眉頭一皺,道:「兩位的名字,在下可從來沒有聽過。」

  方寶樓道:「這等無名小卒,老子也從來未曾聽人提起過。」

  萬載愁道:「但瞧兩位的身手,在江湖上絕不會是無名之輩。」

  鐵一扇冷冷道:「萬欠一,你知道就好了。」

  萬載愁臉色一變,方寶樓卻是為之一呆,道:「什麼萬欠一?」

  蒲達道:「他姓萬,又欠了別人一條性命,所以大可以叫他萬欠一。」

  方寶樓嘿嘿一笑:「老子只聽過欠一找九,可沒聽過什麼千欠一萬欠的,真是他媽的不倫不類之至。」

  萬載愁吸了口氣,眼看著蒲達的臉說:「原來兩位是沖著我而來的,那麼儘管向萬某身上招呼好了,何故卻揮刀去砍一個跟在下毫不相干的老頭兒?」說到最後一句,目光森冷地轉望向鐵一扇。

  鐵一扇獰笑一聲,道:「這老頭兒本來是跟你毫不相干的,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居然賣了一碗麵給你吃,這就大大的有罪了。」

  方寶樓怒道:「放屁!老子的乾爹不賣麵,難道你叫他去賣笑?」

  萬載愁臉色一沉,接道:「兩位跟在下素昧生平,這算是什麼意思?」

  鐵一扇道:「聽說你不再殺人了,所以想證實一下這消息是不是真確。」

  萬載愁還沒有答話,方寶樓又已一連串粗話罵了出來:「放你媽三百八十八個婊子屁,萬大哥是個他媽的正人君子,他連打架也不會,又怎麼會殺人?說句好聽的,這人是個羊牯——」

  萬載愁聽到這裡,不禁眉頭一皺,那些站在遠處瞧熱鬧的人也是為之怔住,紛紛忖道:「說句好聽的已是羊牯,不好聽的稱呼又是什麼?」

  但方寶樓卻沒有再說,他忽然改變了話題,捋起衣袖繼續罵道:「廢話少嚕嗦,你們兩個狗崽子一塊兒上好了!」他雖然比兩個惡客矮了一個頭,但卻聲勢洶洶,大有穩操勝券的樣子。

  可是,誰也對他沒有信心。

  其實,便是他自己也在心中發毛,「乾爹」無辜被殺,這個仇有機會當然非報不可,但是他知道,憑自己的玩藝兒,怎麼說也一定打不過這兩個兇神惡煞的傢伙,說不定「喀唰」一聲,自己這顆小腦袋立刻就要變成煮湯的材料。

  但他又為什麼有膽在這兩個兇暴的惡客面前裝腔作勢?

  說穿了真是一文不值,原來他從葉山川那裡,知道這位萬大哥是個本領極厲害的武林高手,所以決定狐假虎威,裝作毫不怕死似的跟蒲達和鐵一扇糾纏到底。

  這條小狐狸可真狡猾,他知道自己背後這條老虎雖然厲害,但請將不如激將,與其懇求相助,不如索性說他是個羊牯,還說要保護他的安全云云。

  但無論如何,方寶樓已撩起了火頭,萬載愁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

  可是,歸根結底,蒲達和鐵一扇本來就是沖著萬載愁而來的,但這兩人一出手就殺了賣麵老頭兒,這種兇暴無理的手段也實在令人憤慨之極。

  這時候方寶樓已騎上虎背,只好硬撐到底,心裡卻盼望萬載愁快點出手,早早把這兩個瘟神送上陰司大路。

  但萬載愁卻沒有出手,只是把方寶樓拉住:「方兄弟,惡人自有惡人磨,咱們也用不著多費唇舌,走!」

  聽見這個「走」字,方寶樓不禁心中大感失望,他瞪著萬載愁的臉,忽然大聲道:「你怕死就退避九百里,九千里好了,今日老子就算殺得裂胸剖腹,也要跟這兩個渾球來一役盤腸大戰!」

  他越說越是「慷慨激昂」,盼望這一番話能夠激勵起萬載愁的戰意,出手對付蒲達和鐵一扇。

  但是萬載愁還是沒有半點動手之意,他只是向蒲、鐵兩人拱了拱手,道:「今日一會,甚不愉快,只盼咱們後會無期,如今就此別遇也罷。」說完,抱起方寶樓轉身便走。

  他這一抱手法奇快,方寶樓只覺得忽然腰間一麻,就算想掙扎也使不出半點力道,接著自己已在萬載愁懷裡,但聽得勁風擦耳而過,兩人都有如騰雲駕霧似的瞬即離開了姑蘇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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