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立 > 玄天寶籙 | 上頁 下頁 |
一九六 |
|
尹靖轉目望去,見四人分站兩旁,原來她們搜不出什麼東西,只得把她放了。 青衣宮女只怕再遭侮辱,向巨石瞟了一眼,奔入花園而去。 那三位綠衣宮女還是站著未走,鼻樑高聳的宮女皺眉道:「菊雲告訴我們娘娘,說西宮娘娘悄悄交給這賤丫頭一個紙包,怎會沒有?」 另一宮女道:「是呀,沒有咱們回去怎麼交代?」 「走吧!回去見了菊雲再說。」蓮步款擺,三人連袂離去。 尹靖知他們要找的必是手中這紙包,但不知是些什麼東西,想把它打開,後來又覺不妥,那青衣宮女分明是受命把這紙包帶到此地來交給某一個人,只因那人未到,就糊裡糊塗地把它交給了自己,情急之下又不容他解釋清楚。 他知現在就是想還那青衣宮女,只怕也無法找到她,當下之計,只有在此地等那人來取。 心念未了,忽聽一葉落地之聲,有一人一搖一晃,走入山崗,來得奇快。 尹靖一怔,只見那人奇瘦奇長,正是日前南下迎接彌羅僧的那禁宮總管長竿客彭奇。 孫總兵說過,長竿客彭奇是東廠宦官王振的親信,不知與西宮娘娘私通什麼陰私,這長竿客身手不凡,今晚若把紙包交給他,來此的目的就要前功盡棄。 只見彭奇身法如風,霎時把山崗環視一遍,停立在适才青衣宮女藏身的巨石前。 他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喃喃自語,道:「明明是此地,為何還不見來?」 他雖然有些煩躁,但還是耐心地等待著。 尹靖仰肩蒼蒼暮色,已是三更天侯,深宮燈花如蕊,徹夜不熄,令人不覺時候已晚。 長竿客突然嘿嘿乾笑一聲,搖搖晃晃,出了山崗,轉彎抹角,盡走花蔭幽暗處。 尹靖展開「浮光掠影」的絕世輕功,尾隨疾追。 長竿客或平地馳行,或飛入屋脊,霎時來到一座高樓前。 大門外有二個侍衛守護,一見長竿客立時持戟行禮,他略略一招手,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這座樓閣的四周,衛兵來回巡邏。警戒頗嚴,尹靖正在思索如何混入。 忽見一個太監,持宮燈,從大門走出沿著廊榭花徑,直入內宮。 那太監口哼小調,信步而行,來到牆角幽暗處,尹靖出其不意地把他點到,拖入花叢把衣服換了,回向向高樓走去。 大門侍衛持戟行禮,尹靖學著長竿客略一招手,低著頭走進殿中,踏上樓階,遇上二三個太監,彼此均不招呼。 他邊行邊留意樓上房間形勢,走到窗簾下,突然雙足一點,宛如一陣旋風卷上屋頂,輕似飄葉,從東簷竄到西簷,這裡正是樓房的背面,一式「倒掛金鉤」,足尖鉤住屋簷,探首向房中竊視。 只見房裡玉案雕椅,古董奇珍,五光七彩,琳琅滿目,極盡侈華之能事。 有二人對坐促膝彭奇對面那人唇紅齒白,玉臉無須,只是兩眉低平,看起來為人陰冷。 只聽彭奇道:「下屬依王公公指示,在山崗等待甚久,卻不見西宮娘娘派人將字諭及信物送來。」 王公公伸手端起案上濃茶,呷了一口,道:「娘娘字諭,關係非淺,若落入旁人手中,西後與我性命,堪是可慮。」 聽他口氣,這事似乎甚為嚴重,但他神色依舊一片泰然,顯見此人胸府極深。 彭奇卻顯得頗為焦急道:「西後娘娘或許臨時聽到什麼不利風聲,改變主意也未可知。」 王公公頷首道:「西後娘娘,機智絕倫,善察人意,否則也不會受皇上如此恩寵,也許她臨時另有計較,但也萬萬不可輕率……」說到此突然臉上殺氣一閃,冷冷道:「如果事有意外,那就多多仰仗總管大力了。」 彭奇正色道:「下屬身受公公鴻恩,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王公公聽了心下直喜,目光一掠正中案上一個玉盒,笑道:「總管這次西行,一路風順,將仙蘭帶回京師,功不可沒,皇上班師回朝,老夫當奏請加官晉祿。」 彭奇道:「下屬多蒙公公提拔,理應效犬馬之效,何敢居功?」 王公公突然低聲問道:「老夫聞說,『六瓣仙蘭』具有長生不老妙力,不知真否?」 彭奇道:「長生不老論,雖不可盡信,但武林中有一門內功,修習精湛,可趨避百病,益壽延年。『六瓣仙蘭』若是學武的人吃下,可增強功力,平常人亦可補益元神,尤其壯陽補腎,更具奇效。」 歷代帝王大皆妃、姬、嬙、嬪數以千計,妻妾即多,宮中瑣事亦繁,有些笨重工作,不得不用男人操作,但皇帝都是自私透頂,只怕宮裡男女混雜,出了差錯,於是把那些入宮工作的人去勢,使他們失去生殖能力,變成不陽不陰的中性人,這些人統稱太監。 太監事務繁多,有時還要服侍太子遊戲作樂,從小把太子帶大,日長情深,等他繼承基業,難免對太監厚遇,因此歷代常見宦官干預政事。 明太祖初定天下,嚴禁宦官干政,但太祖駕薨,傳位太孫惠帝,他意圖削奪諸王權柄,燕王朱棣,打起「靖難」旗號,引兵叛變,當時攻下金陵,曾得宦官內應之助。 燕王繼承大統,引用宦官在京師任職,設東廠專攬皇帝機密特務事,於是宦官干政複見於明代。 王振于英宗即位,主持東廠,權柄在握,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但權勢越大,只覺自己不能人道,總是遺憾,遂百般征攬名醫,調配奇方,期望壯陽強精,恢復本性,雖服過不少秘方,唯功效奇微。 這次天竺朝貢「六瓣仙蘭」,有一位心腹御醫,暗地告訴他,仙蘭有巧奪天工的功能,別說壯陽強精,就是長生注顏,亦有望焉。 王振聞知,自是喜出望外,正統十四年,皇上御駕親征韃靼,朝廷政事,東廠具有甚大決定許可權,他即派心腹禁宮總管長竿客彭奇,西迎天竺特使,一來表示友善,並保仙蘭無恙。 王振對「六瓣仙蘭」雖是垂涎欲滴,但卻不敢占為已有,他道:「總管也不是外人,自可直言無諱,老夫之道,你知之甚詳,但不知有何高見良策?」 彭奇突然湊近他耳邊竊竊私語,王振臉浮喜色,頻頻點頭,尹靖聽不出他們說些什麼,急忙運起「通天耳」,但只聽了一句「李代桃僵」,他們就住口不言了。 王振起身入內室,取出一串鎖匙,說道:「這是開『八寶塔』門的鎖匙,就把仙蘭存放在塔頂。」 長竿客把鎖匙揣入懷中,取過案上玉盒,告辭下樓而去。 他一出大門,立即展開輕功提縱術,一路直奔「八寶塔」。 八寶塔一共有八層,每一層須用一把鑰匙打開,此刻黑夜,塔中無燈,一片黑黝黝,難辨景物,長竿客熟悉地打開每一道門,盤旋而上。 那串鎖匙共有九把,八把一樣大小,另一把只有一半那麼大,他打開塔頂最後一道門,突見室中燈光大放光彩,湛湛如同白日,原來塔頂是個圓柱狀,頂端嵌著一顆夜明珠,散發的光輝,把室內照得明明白白。 只見真珠、瑪瑙、趙璧……堆積堂滿,幾罄天下財寶於一室。 長竿客取下最小的鑰匙,走到一壁箱前,把鎖匙穿進洞孔,正欲要開箱蓋。 壁箱上面有一面鏡子,眼睛餘光,掠過鏡中境物,突然臉色大變,未及開箱,猛地反身,一掌向鐵門劈去。 只見一道人影晃開六尺,「砰」的一聲,一掌結結實實打在門上,嗡嗡響了好一陣。 長竿客一擊未中,急步搶立門戶,喝道:「什麼人?」 那人一身太監打扮,笑道:「別怕,是你公公到來。」 長竿客大大一怔,只見來人玉面朱唇,他心裡吃驚,表面上卻很鎮靜,嘿嘿冷笑道:「閣下假冒欽差,擅闖禁宮,是想造反嗎?」 尹靖揚了揚手中紙包,笑道:「不敢,不敢,我是奉西宮娘娘玉旨,要把這包字諭及信物,交給東廠王公公,只因在下位卑職微,不敢晉見,特請閣下轉達。」 長竿客臉色數變,此物關係西宮與東廠間的一項密謀,豈能落入他人手中? 當即暗暗運功,伺機下手,沉聲道:「閣下之言,何以征信?」 尹靖笑道:「你不信我是西後派來,還是不信我手中物件……」 「我兩樣都不信!」乘他答話之際,突施暗襲,五指鼓張,向紙包擒去。 尹靖見他眼珠轉動,已知此人心懷叵測,朗笑一聲,以牙還牙,健臂疾伸,反擒他玉盒。 二人心思各異,互有顧忌,知道欲搶對方手中物,必難如願,只怕一個大意,反被對方搶去,因此五指變抓為拍,改攻為守,封擋過去。 只聽「砰」的一聲,二人互對一掌,尹靖雙肩晃了一晃,長竿客卻退了一步。 尹靖笑道:「你既然不信,為何來搶?」 長竿客覺出自己掌力不及他雄厚,滿面沉穆之色,肅然道:「你既然是西後派來之人,為什麼不把東西交來?」 「假如能這樣給你,也就用不著你在小西崗等侯那麼久了。」 長竿客心下已然明白,以為尹靖手中紙包是向西後派來的宮女搶奪,卻沒有想到是交錯了物件。 他道:「宮中是非繁多,你局外人最好不要干犯,閣下只把東西交出,王公公必有重賞。」尹靖笑道:「重賞倒不必,我這紙包換你手中玉盒,兩廂情願,各不虧損。」 「除這玉盒之外,『八寶塔』中財物任你取捨。」 「以物易物,各隨情願,絕不勉強。」說著把紙包藏入懷中。 長竿客見尹靖把紙包藏人懷中,本欲立刻出手去搶,突然心頭微微一震,只覺對方一舉一動,看似緩慢,但卻毫無空隙可乘,這分明是一種似緩實疾,無形返虛的上乘武功,緩慢只是心靈上的感覺。 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攻敵出招之間,成敗得失,心裡都有數,長竿客覺得此刻貿然出手去搶,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他心下驚異,暗暗轉動念頭,左腳悄悄跨出鐵門外,嘶啞著嗓音道:「只要你交出那紙包,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若然執迷不悟,禍患就在眼前。」 尹靖冷冷道:「富貴身外物,何足眷戀,總管既不願交換咱們只好相互搶奪。」 長竿客功行兩臂,鐵青著臉,哼聲道:「閣下恃強傲物,是萬教十三要員哪一派的人?」 當今武林聲望,首推萬教十三要員,長竿客認為除開萬教十三要員的高手之外,江湖上無此功力者。 尹靖搖頭道:「在下孑然一身,不屬萬教十三要員之列。」 長竿客心中不信,冷冷一聲道:「閣下私闖禁宮,怕累及師門,不敢道出身份,哼,我照樣可查出。」揚手發掌劈去,這一掌聲勢兇猛,勁風怒卷,威力非同小可。 尹靖不敢大意,健臂搶動,一式「雲鎖五嶽」封擋來勢,哪知長竿客是以進為退,不待掌力接實,突然收招變式,飛快地退出鐵門外,順手把門一推,企圖把尹靖關在塔頂。可惜左手拿著玉盒,騰不出空閒,只能用右手去關門,發掌接招之間,已慢了一步。尹靖冷笑一聲,無名指曲在拇指下,向外一彈,一縷勁氣,直襲長竿客「腕脈穴」,指襲銳氣,「嗤嗤」聲響,長竿客未及把門關攏就驚叫道:「金剛指!」撒手飄身疾退。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