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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有一個膽小的連退數步,牙齒不住地打戰,說道:「棺木裡面還有僵屍在動。」

  小姐果真見棺木中有一個影子在顫動,壯著膽子說道:「怕什麼!那是死人舉行海葬,被海鯨吞噬,但因棺木太大哽著喉嚨。」她雖然說的有聲有色,卻也不敢跨動半步。

  有一位膽子較壯的士兵說道:「啟稟小姐,這鯨魚口中含著棺木是不祥的預光,我看稟過老爺,連鯨魚一起撲落海中,不要算了。」

  小姐並沒有立即表示可否,心中獨自沉吟。原來她對棺木甚為厭惡,不過她可不願連鯨魚都打落海中,因為鯨魚是她一手射死。她想把它帶回家中去顯耀一番。她突然柳眉一豎,怒道:「你們快把棺木弄出來,丟進海中。」

  那四個士兵不敢抗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突然聽到一陣遊絲蟻鳴般的聲音,道:「在下險遭海鯨吞噬,諸位仁兄高抬貴手拉我出去,感激不盡。」

  這聲音如發自幽冥地嶽,那四個士兵跳了起來,掉頭就跑,顫聲道:「陰魂不散!」

  小姐聽出棺木中發出的聲音,心虛之下,更覺可怖,立刻轉身跑到鯨魚口邊,船上老爺見了大聲叱道:「琦兒,為何慌張?」

  小姐應答道:「海鯨銜著一口血腥斑斑的棺木,棺木中的死人還會說話。」

  老爺大笑道:「死人既會說話,與活人無異,那人並未死去。」

  小姐膽子一壯,心想不錯呀,那一定是人故意躲在棺木中裝神弄鬼,不由對著棺木叱聲道:

  「喂!你是人還是妖怪?」

  「是人。」聲音異常微弱。

  「真是活見鬼,是人為什麼躲在棺材裡?」

  「這是一條船,不是棺木。」

  小姐「哦」了一聲,果見棺底兩邊還裝有槳楫,看起來還真的像一條船。

  這時那四個士兵,也都挺著胸膛,一派滿不在乎的樣子。那膽小的說道:「此人久困棺中,我們得設法把他救下。」

  小姐「哼」了一聲,道:「這人可惡的狠,救出之後,先打七十重板。」

  士兵立刻與船上聯繫,扒下二根丈餘長棍,撐著鯨喉,把「玉棺艇」拖出,有一個士兵叫道:「媽的!這棺木怎麼開。」

  話聲甫落,「嘶」的一聲,「玉棺艇」棺蓋立啟一半,一位俊秀出塵的青衫少年,自艇中躍出。

  尹靖立即拱手謝道:「辱蒙諸位高抬貴手,再生大德,不敢言謝,且容一拜。」說畢向眾人深深一拜。

  那小姐美眸一亮,深深吸了一口清氣,臉上原來的氣忿之色,立時化為嬌柔溫情,星目再也捨不得離開那俊美的玉臉。

  狗仗主勢那個膽小的士兵,突然大怒道:「好小子,躲在棺中嚇人,該打七十重板……」話音未了,「啪」的一聲脆響,臉上立呈五條明顯的指痕,只見小姐鳳目圓睜,佇立在眼前,厲叱道:「狗奴才,對客人蠻橫無禮不怕人笑掉大牙。」那士兵本想拍馬屁,不想拍到牛屁上。

  尹靖心中甚是過意不去,歉然道:「姑娘息怒,這位仁兄言出無心,萬勿見責。」

  那小姐嫣然一笑,道:「屬下之人,言語粗魯,兀突之處,請勿見怪。」

  尹靖見她穿著緊身泳衣,曲線玲瓏透剔,甚是嬌媚。微微一笑道:「姑娘言重了。」

  「我們的船就在上面,公子如不嫌棄,請屈駕光臨。」

  「好說,好說,在下當前往拜唔。」

  那小姐玉手一揮,從船上放下扶梯,本來以尹靖的功力要上這二三丈的船可說易如反掌,但他為人謙恭,不會輕易在人面前顯露武功,他反身要去抱「玉棺艇」,只見滿船的血腥,劍眉不禁微微一皺,小小姐嬌笑一聲道:「公子衣,你的棺材,屬下的人會替你收拾。」

  尹靖聞言一愕,小姐立覺失言,秀臉不禁飛上二朵紅雲,羞澀道:「我是說你坐的船。」

  尹靖俊逸地一笑,道:「這船叫『玉棺艇』,是船也是棺。」

  「哦,我好像聽說過,公子請上扶梯,小心別滑了腳。」她原來見尹靖文弱,這扶梯是特地為他而放。

  尹靖精華含蘊,雖然身負蓋代絕學,但卻深藏不露,是以單從外表,看不出有何驚人的武功造詣。

  當下也不客謙,手扶軟梯,溯級而上,那小姐緊隨身後,很仔細地照應,她突然驚訝道:「公子看起來很文弱,步履卻很穩健。」

  尹靖笑道:「小生耕讀治家,還不至於文弱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地步。」

  「你是讀書人,同我們一道回國去,讓我爹爹推薦你當官。」

  尹靖笑而不答,上得船頂,只見旌旗飄揚,聳立著胄甲士卒,氣派甚是雄偉。

  其中有一位錦袍長須漢子,神目威棱,一望而知是群龍之首。

  一位小婢迅速取個披風,替小姐披上,只聽她笑道:「爹爹,這位公子差點兒被鯨魚吞食。」

  老爺目光湛湛,凝望著尹靖,只覺這少年氣宇軒昂,靈秀絕倫,不禁訝然道:「閣下仙居何方?尊姓大名?」

  「區區中原人氏,姓尹單名靖,還沒有請教大人雅號?」

  「老夫姓耿草字瀛洲,向慕華夏風光,不期得遇中原秀士,尹公子不似漁獵人家,何以漂泊海洋?」

  尹靖歎了一口氣道:「在下一葉孤舟,擬往『玉壺國』,不意船至『黑龍溝』,遭海鯨吞噬……」

  尹靖話猶未完,耿小姐已迫不及待的喜叫道:「呀!太好了,尹公子,我爹爹正是要回『玉壺國』述職。」

  尹靖星目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輝,笑道:「耿大人敢情是『玉壺國』貴官,區區失敬了。」說著拱手一揖。

  耿瀛洲捋須長笑道:「老夫正是『玉壺國』派駐『蓬萊仙島』的總管,這次回國參加秋未大祭,歷年大祭無不風聞海內外,尹公子可是特往觀光麼。」

  尹靖順口答道:「在下一則瞻仰貴國秋未大祭,二則想打聽一位親友。」

  「行船走馬遇著了就是一家人,尹公子若不嫌棄,老夫以地主之誼,誠邀貴客同舟臨敝國一遊。」

  「只是冒昧打擾,心甚不安。」

  耿小姐嬌笑接道:「公子這樣說未免太見外了。」

  耿大人縱聲長笑,知子莫若父他已看出愛女對這位中原的文生,心生傾慕,他也有心招攬,立刻傳令備樽款宴嘉賓。

  耿小姐盛裝赴宴,酒過三巡,她突然附在耿大人耳邊耳語一陣。

  耿大人頻頻頷首,高舉酒杯,向尹靖道:「粗肴薄酒,容老夫勸客一杯。」

  主客飲過,耿大人停杯笑道:「中原士子文藻風流,敝國向極推崇,『蓬萊仙島』與貴國福建府一水相隔,月前福建張巡撫到『蓬萊仙島』訪問,適老夫在吟誦唐杜工部詩律,吟到『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張巡撫笑謂老夫,以『無邊落木蕭蕭下』作謎,面請老夫打一字,老夫絞盡腦汁,苦思月餘,不得其解,公子宿學之士,請幫老夫一解。」

  尹靖心中暗忖,想不到東夷之人這般酷愛中原文物,他沉吟了一陣,才笑道:「東晉以降,百代興盛不過朝暮之間,蕭道成篡晉國號齊,蕭衍篡齊國號梁,陳霸先篡梁國號陳,是以『蕭蕭下』當是指陳也,『無邊』則東,『落木』則日,是以『無邊落木蕭蕭下』應打『日』字。」

  耿大人拍案驚叫道:「妙哉!妙哉!公子才思敏捷,博通古今,老夫望塵莫及。」

  尹靖謙虛道:「大人過獎了,在下信口胡猜,僥倖猜中,何足為道。」

  耿小姐望著尹靖嫣然一笑,對耿大人眯了一眼笑道:「爹爹我沒有說錯吧!」

  耿大人仰天打個哈哈道:「琦兒果然慧眼識英才,哈哈……」耿小姐臉上不禁羞怩地浮起一層紅霞。

  耿大人笑後,肅然道:「老夫有一事,就是不便出口。」

  尹靖淡淡一笑道:「耿大人有何教言,但說無妨,小生在此,洗耳恭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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