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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真人微言化滄桑(6)


  郭詩韻此時方覺出這少年可愛之處,不由得情苗茁長,情愫日重,傷勢好後,張宇初亦不離左右,郭詩韻亦不言行,終於在一個春風溢香,明月高懸的夜晚,兩人互道心中之情,遂於月下訂三生之盟。

  兩人從此形影不離,一路相伴,至江西始分手,各自去向父母稟明。

  郭詩韻回至島上,不意父母在她外出期間,身罹怪疾,已然雙雙病歿。郭詩韻摧心裂肝地痛哭幾月,打點行裝,去天師府尋張宇初。

  哪知到得上清宮,張宇初已然在父親逼迫下與一名儒女兒成親多日。張正常忌恨桃花島拒婚之辱,是以張宇初一稟明戀情,張正常厲顏訓叱,並月餘內為其訂親,娶親,張宇初違拗不過父意,只得從命。只盼日後父親回心轉意,尚有與郭詩韻聚首之日。

  郭詩韻雙禍臨頭,於客棧哭了半月,只覺天地茫茫,渾無生趣,不由得百念俱灰,投到峨嵋門下落髮為尼。

  其時峨嵋正值凋落之期,郭詩韻在俗時武功已不凡,悟性更高,峨嵋派武功在她手中重又弘揚光大,群尼便推她為掌門,法號「百劫」。

  張宇初後來得知,多次上峨嵋尋她,但她已然皈依佛門,于張宇初成親內因亦不知曉,是以每次都將他逐下山去,堅執不見,張宇初傳送書信解釋,亦被她原封退回。幾年後,兩人雖在江湖上偶爾相遇,百劫總是預先避開,絕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然而每至秋雨打窗,一燈孤明之時,她腦中便浮現出張宇初送她回客棧的情景,拂之不去,思之更亂,元好問的那首詞不禁擊桌高吟出來。

  百劫師太驀感身子一震,渾身內氣亂竄,劇痛難堪,知再也拖延不下去,開口道,「羽兒,撤掌吧,我是不管用了。」

  張宇初和淨思大驚失色,見段子羽滿臉清淚,說不出話來,方知端的。

  淨思位道:「師傅,您不能死,您死了我可怎麼活呀。」

  百劫勉強笑道:「有你小師叔照料你,你不會受人欺負的。」

  轉過頭看了張宇初一眼,道:「那件事我不怪你,是我們沒緣分。「張字初一直對她負疚殊深,甚盼得到的便是她的寬恕,不想等了二十幾年,終於等到了,而二人也將決別。他痛楚道:「不,是我害了你這一生,我不會饒恕我自己。」

  百劫師太忽然一笑道:「愛憎會,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都不過是滿眼空花,一場虛幻。」頭驀然一轉,便魂赴西天了。

  張宇初欲哭無淚,欲泣無聲,呆呆立在榻前,魂魄失落一般。

  淨思哭得死去活來,司徒明月等將她拉到一邊,極力慰撫。

  段子羽掌心仍未離開百劫師太的頭頂,但觸手處已然漸漸冷下來,他耳邊驀然想起與百劫師太初相識時,百劫師太於客棧中擊案高吟這首「問世間,情為何物」的絕妙籲同,由張宇初痛不欲生的表情上可以想見這二人當年的一段熱戀,雖不知後來因何未能締結良緣,但值此際,自不能再加追問,何況他對此亦無興趣,百劫師太的死倒使他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華山、峨嵋兩派弟子痛哭盡哀,少林、崆峒等派已從後趕至,聞訊亦無不落涕,在三位武林高人遺體前弔祭如儀。

  段子羽目毗欲裂,直欲馬上與明教決戰,第二日即集齊各派,誓師討伐明教。華山、峨嵋兩派人抬著華山二老與百劫師太的屍體上路,益增悲壯之感,張宇初面容凝肅,與段子羽並肩走在前面。

  段子羽與張宇初率武林各派一路徑至大光明頂,沿途卻無明教設伏阻截。

  望著莽莽山峰,眾人心中無不肅然;便是這座山峰,自唐朝後期以來,建為天下第一大教總壇,歷經三十二代教主,綿延數百年之久,獨與中原武林與朝延抗衡,迄今仍雄姿屹然。

  段子羽四下望望,卻不見天師教有人到來,詫異道:「大哥,你的手下怎麼不見蹤影?」

  張宇初道:「毋須等他們了,該到的時候,他們自然會到,咱們先攻攻這七巔十三崖,破此天險。」

  段子羽聽他話中似有機鋒,知他腹笥豐瞻,良富韜略,「必然言出有因,也不去細想,當先向一山崖行去。這道山崖乃大光明頂第一道關口,設于百米高的山上,兩旁峻峰聳入雲天,中間通道僅容一人獨行。段子羽藝高膽大,泯然無畏,徑向山口行去。臨近山口,一陣亂箭放出,段子羽長袖一振,罡氣激蕩,亂箭四處飛散。張宇初提氣趕上,道:「羽弟,別太過涉險,咱們一關一關地慢慢破,他們終不會放棄總壇重地。」

  段子羽笑道:「我視此如平地,何險之有,想當年六大門派圍剿大光明頂,不也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現今我等人眾多出十多倍,如若畏縮不前,豈不貽笑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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