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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情援明月又乘龍(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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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瘦高漢子「哎喲」道:「別,千萬比不得,自是司徒門主的頭髮多。」地字門眾女皆油然而笑,沒聽過有這麼個比法的。卻不明白這二人緣何化敵為友,替自己了斷此事,直感匪夷所思。 孫碧雲一跺腳道:「還不速去,惹得道爺火起,將你們幫主作猴子活挖腦子吃了。」 四川境內猴子頗多,當地人有一活吃猴腦法。便將猴子固嵌住,切開猴腦蓋骨,一邊飲酒,一邊以匙取熱猴腦而食,盛行一時,只是未免過於殘忍。眾人怎知這位凶道是說著玩還是來真格的,忙不迭從地上爬起,顧不得身上劇痛,跌跌撞撞、惶惶如也下樓去了。 地字門一年少女子好奇道:「這位道長,猴腦能吃,人腦也能吃嗎?」她年歲小,初涉世淺,不由得當了真。 孫碧雲強忍住笑,莊而重之道:「人腦較之猴腦強過百倍,不單美味可口,還最是滋補人,姑娘何妨嘗一嘗,保你一吃上癮,再不想別的吃。」取出一柄解手刀,在麥少望腦蓋上摸了摸,似欲尋找下刀的位置。 麥少望登時魂飛魄散,他兇悍暴戾,為人也極硬朗,雖被九陰白骨爪破了橫練功夫,體內氣機疾撞不已,痛不欲生,卻始終忍住不出一聲。此際一聽要被活吃腦漿,出聲哀懇道:「道爺,您大慈大悲,一刀殺了我吧。」 地字門那名少女一想到活吃人腦之狀,「哇」地一聲,連隔宿飯都吐將出來,擺手不迭,顫聲道:「別、別,我不吃。」另幾名女子也心頭作嘔,跑至窗前大吐不止。 段子羽、孫碧雲暢聲大笑,快不可言。麥少望方知孫碧雲乃是戲言,略略安心。死固然不怕,倘若真被活取腦子吃,那可比死慘上千倍、萬倍。渾身冷汗倒流到頭上、臉上,更是疼痛,膽氣一破,不由得呻吟不停。沒想到自己橫行海上二十餘年,殺人無算,落個如此報應。 巨鯨幫中人倒是如飛般將司徒明月送來。但見她烏雲散亂,花容憔悴,委頓已極,地字門眾女忙上前接下。 段子羽忽覺心中一痛,看情形她也吃了不少苦頭,與首次所見那等英豪不讓鬚眉的氣度已判若兩人,忙上前問道:「司徒姑娘,他們沒敢對你怎麼樣吧?」語氣中大是關切。 司徒明月聽巨鯨幫中人說,是她的冤家來強奪她,尚未想出是誰,一見段子羽,驀然心頭火起,眼中射出惡毒已極的目光,一張口,一口唾液吐在段子羽臉上。 孫碧雲大怒,罵道:「潑婦敢爾!」即欲一掌拍下,取她性命。地字門雖眾女在伺,卻也無人能攔得了他。 段子羽回手一掌,將他震退,心中也是羞惱交迸,但若說伸手取司徒明月性命,卻是硬不起心腸。他本可避開這一口唾液,不知怎的霎時間竟甘於承受。他揮袖拭去,微笑道:「美人香唾,千金不易,段某多謝了,」地字門眾女俱都花容失色,惟恐這二人大下殺手,見段子羽如此容忍,既感匪夷所思,又覺不忍,為首女子柔聲道:「大姐,此番多虧段大俠與這位道長將你救出,以往的過節也就算了,倒要多謝段大俠援手大德。」 司徒明月失聲泣道:「我謝他?我若不全心思都放在尋他報仇上,豈能讓這幫下三濫的東西得了手,我司徒明月今番竟受辱於俗夫賊子,全因這姓段的小淫賊而起,有種的便一刀殺了我。」 段子羽臉上紫氣陡盛,沉聲道:「姑娘,莫非你……」 他緩緩屈指成爪,便欲對鯨幫中人大下殺手。 那瘦高漢子見事較快,忙苦著臉一揖道:「姑奶奶,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開罪了您。可您也得說句良心話,從請您的大駕到幫中,我們可沒敢動您一根汗毛,更別說旁的事了。」 司徒明月厲聲道:「這還不夠嗎?你們還待怎地?」 段子羽這才放下心來,眾女子也都籲出一口長氣。司徒明月失陷巨鯨幫數日,這起海盜哪有一個吃素的,是以都怕她遭了強暴。一女持起她衣袖,見嫩白的左臂上守宮砂宛然,知她貞節得保,也是一奇。 段子羽知此女脾氣奇大,自己初時未分清她是女身,一掌拍在她胸上,她便視為奇恥大辱,陰魂不散。不死不休地糾纏下去,這一次被幾名小賊得手,自然更是不忿之至了。笑道:「無事便好,待我驗察一過,便可請麥幫主走路了。」說著真的把起司徒明月秀髮,攤在掌中,佯數一番。 巨鯨幫中人心中俱怦怦亂跳,惟恐他故意說少了兩根頭髮,幫主不免要大吃苦頭,這頭髮豈有定數。 司徒明月穴道被封,猶未解開。眾女子不解段子羽何意,又都感有趣,看得興高采烈,司徒明月卻感羞不可抑。 段子羽「咦」了一聲,巨鯨幫中人俱都心頭狂震,股粟不止,不知他查出少了幾根頭髮。段子羽道:「孫道兄,司徒姑娘的頭髮怎地多出兩根?」 孫碧雲忍笑道:「大概是巨鯨幫朋友招待得大好,幾天間多長了兩根。」 段子羽道:「這下咱們可要吃虧了,講明少一根頭髮,割麥幫主一塊肉,現今多出兩根,怎生賠麥幫主兩塊肉呢?」 那瘦高漢子心裡早已將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心道:「這不是變著法兒消遣大爺嗎?」偏生又惹不起這兩位,眼見幫主呻吟不止,地上老大一攤血,苦著臉道:「這位大爺,您就高抬貴手吧。敝幫什麼都認了。」 段子羽笑道,「依你之言,這兩塊肉不用賠了?」 哪人道:「不用、不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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