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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蘭花拂穴女子功(3)


  矮老者苦笑道:「以前沒有,如今可是有了,這些人闖到這裡提著掌門的名諱找你,你想,我們華山派掌門的名諱豈是容人亂提的,再說他們找你還不是要奪你的真經,我們兄弟和他們理論,三句話沒說上就動上手了。」

  段子羽心中恍然,不由得哭笑不得。一派掌門怎能和帝王相比,竟要旁人來避諱,多半是二老酒吃多了,存心鬧事求開心。

  近些年,華山派自上屆掌門人神機子鮮于通死于大光明頂後,華山派在武林中的聲望一落千丈,華山派弟子行走江湖亦多不為人所重視。丐幫向來是江湖中第一大幫派,近些年雖沒出頂尖的高手,但門下弟子眾多,遍佈各地,與少林、武當鼎足而三,卻是誰也不敢小覷的,是以這兩名八袋長老見到華山二老後,言語舉止頗不雅馴,華山二老哪肯受這個,一言不合,便兵刃相見。

  這兩名八袋長老一聽點倒自己的少年便是幫主要找的人,心下甚喜,又聽華山二老稱之為掌門,卻又如墜五裡雲中,暗道:「這小子和華山派無絲毫瓜葛,華山派雖然衰落,怎能請這麼年輕的稚子出任掌門。」細一琢磨,陡覺此事非同小可,說不定其中隱藏著老大的陰謀。想到這裡,姓葛的長老道:「這位想必是段少俠了,可否借一步說話。」

  段子羽見他敵意漸消,頗是歡喜,他與史青極是投緣,愛屋及烏,自也不願無故開罪丐幫中人,當下應道:「謹遵台命。」

  華山二老忙欲阻攔,百劫冷冷道:「無妨,有峨嵋派在此,量他們也不敢玩什麼花樣。」

  葛長老臉上怒氣陡盛,卻也不敢出言頂撞。百劫是近些年武林中鋒頭最健之人,連少林寺的幾大高僧,武當派的四俠也頗加禮讓,丐幫雖大,也不敢輕易樹此強敵。他壓下怒氣,轉身走出客棧。

  段子羽隨之來到一棵樹下,其時已過秋分,夜露凝重,冷氣森森,一彎眉月在烏雲中時隱時現,更顯得夜色淒迷。

  葛長老方要說話,樹下風聲暴起,一排冷箭如狼矢般射到,一聽風聲便知是強弩所發,段子羽一個「鷂子鑽天」,縱身拔起,身子一折,驀地向箭發處撲去。暗中白光一閃,一柄刀斜撩而至,段子羽左手成爪,向劍上抓去,喀喇一聲,劍尖折斷,段子羽手一揚,劍尖已透過那人咽喉,右側刀光又現,段子羽右掌一拍,正打在刀背上,那人把持不住,刀疾沒人地,那人惶恐後躍,甫料段子羽身不晃,足不動,手臂喀喇一響,如裝了彈簧般,陡然加長半尺,五指直插頭骨而入,那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靜夜中直如鬼嗥梟啼,顯得格外恐怖。

  段子羽五指拔出,指上沾滿了鮮血和腦漿。黑暗中數條人影竄起,分向四方逃遁,這些人,被段子羽一怒之威所攝,情知難以得手,遂四方奔逃,使段子羽無從迫趕。段子羽猝遭暗襲,激怒異常,待得殺了兩人後,被夜風一吹,腦中清醒許多,雖見諸人逃匿,卻不願追殺此類宵小之輩。

  忽見人影疾閃,如電轟雷掣般,一閃一晃之際,便有慘叫聲傳來,片刻之間,人影頓失,月光中只見百劫師太瘦削的身影冉冉而來。段子羽方知是她出手,盡殲來敵。見到她那如鬼似魅的身法和摧斬如麻的武功,也不由得肌膚生粟,實難相信這竟是人的武功。

  百劫高聲道:「段掌門,沒事吧。」段子羽道:「多謝師太出手相援,弟子託福平安。」百劫恨恨道:「丐幫這些沒起色的貨,這等下流手段都用上了。」

  段子羽頗想為丐幫分辯凡句,可他自己心中也存著老大的疑團,若無史紅石和七手童攔截他一事,以他素聞丐幫之俠義,原不信他們能作出此等事來,可現在卻不由他不疑,霎時之間想到溫柔可人的史青,心中大痛,黯然不語。

  一聲嬌叱傳來,只見華山二老和淨因已和丐幫人戰在一處,淨思長劍舞動,獨鬥丐幫十幾名幫眾,竟然大占上風。華山二老對丐幫二長老潑命地猛攻,丐幫二長老原不及華山二老,此刻又心中有愧、心神不凝,被打得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段子羽喝道:「大家住手。」這一喝聲音並不高,大家都覺得這語氣中大有威嚴,隱隱然有一派掌門的氣度風範,齊地住手。

  段子羽諦視丐幫二長老,緩緩道:「兩位如何解釋?」

  兩長老被他看得心中發毛,只覺這眼光銳利如刀,直透臟腑,不由得低頭不語。

  高老者道:「掌門,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定是他們想奪真經,明搶不成,便下暗手。嘿嘿,你們丐幫也忒把我們華山派瞧扁了。」淨思附和道:「老爺子說得對,丐幫也是名門大派,這等卑鄙齷齪的手段都使將出來。丟人,丟人。」百劫佯怒道:「小孩子家偏這麼多活,這裡都是武林前輩,哪有你插嘴的餘地。」淨思泯然不懼,嘻嘻一笑,一雙妙目盯在段子羽俊秀冷肅的臉上。

  丐幫二長老聽了淨思的話,只覺比殺了自己還難受幾分。葛長老驀地抬起頭,昂然道:「段少俠,我說此事與本幫無關,你可相信?」

  段子羽不語。

  葛長老慘然道:「罷了,我等原是好意而來,不料被人陷害,如今身處嫌疑之地,難以剖明,葛某且以這一腔血來洗清。」舉棍擊向自己無靈蓋,丐幫中人齊聲驚呼,他左邊一長老伸手去奪,卻已然無及。

  段子羽身影疾閃,左手「蘭花拂穴手」拂中他肩上「肩貞穴」,右手一夾,把短棍奪了過來,葛長老一怔,陡覺手中又多了一物,低頭一看,卻是自己的短棍,再看時,段子羽已退回位。他第一次被段子羽拂中時,心中老大的不忿,如今方知,便是再練十年,也避不開這輕輕的一拂。

  段子羽笑道:「段某相信此事與貴幫無關,幾位請走吧。」

  葛長老拱手道:「多謝段掌門信任有加,敝人定當回稟本幫幫主得知,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再向段掌門解釋。」

  又轉身道:「師太,可否惠告這些不明來歷的人的武功家數?」

  百劫冷冷道:「在我手下,豈容鼠輩使出三招兩式,無可奉告。」此話說得極為自大,但大家都覺得此言非虛,那些人大概都沒來得及使出武功,便喪命於她的閃電般殺手下了。

  葛長老長歎一聲,拱手作別,一行人無精打采地消逝在夜霧中。

  段子羽、百劫等回至客棧,百劫把段子羽喚至房中。她是出家人,修為精深,情欲之念早絕,段子羽又是後生晚輩,是以雖是深夜之中,卻也不避男女之嫌。

  燈光下,百劫沉吟許久,伸指敲著桌面。雙眉彎蹙,似在沉思著什麼難以索解的事,段子羽待立在側,一聲不出,惟恐打擾了她的沉思,淨思年小,身上又有輕傷,早已回房歇息去了,一間偌大的客房中只有指敲桌面的清脆聲和燈花的劈啦聲。

  百劫終於開口道:「段掌門。」段子羽道:「師太,您別叫我掌門,就叫我羽兒吧。」百劫凝神看了他一會,微笑道:「這可不敢,你我同為一派掌門,百劫雖狂妄,卻也不至如此,即便不稱你掌門,也該稱你一聲『段先生,才是。」段子羽垂淚道:「弟子幼失估恃,沒福見到父母的面,可不知怎的,一見到師太就象見到娘親般。」

  百劫青白的臉上頓時湧起一層紅暈,她雖經情愛大變,卻仍是處子之身。若是旁人將她比作自己的娘親,她必會視作戲弄屈辱,殺手立出,取了那人性命。可見到段子羽孺慕之色,雖感有些扭泥,心中卻湧起一種異樣的親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段子羽登覺失言,忙一揖道:「弟子孟浪失言,師太勿『怪。」百劫拉住他手道:「羽兒。」兩手拉在一起,直如母子一般,再無隔閡。

  百劫拉他坐下,問道:「羽兒,日間與你交手的那兩名道人是什麼路數?」段子羽惘然道:「我對各派武林多不知曉,是以難以斷定。」百劫沉吟道:「這起人真是邪門得緊,毫沒來由地專跟武林各門派作對,不論黑道、白道、正教魔教,一概下手無情。我查訪了幾個月,竟一點頭緒也查不到。看來武林大亂已萌,你出任華山掌門,可是重任在肩哪。」

  段子羽笑道:「我這掌門來得過於荒唐,當時形格勢禁,不得不答應二老。這幾天我便俟機將這掌門之位原壁奉還,哪個真要當什麼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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